出来时, 林业绥也已起来, 坐在榻边拿着她前面编织的绳缕在瞧, 嘴角似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仔细一瞧,唇角平平。
宝因拿了帕子,绞着头发:“爷可要沐浴?”
时值初五恶日,天愈发的热起来,以往夜里或还能凉些,如今夜里也是闷热的。
只剩早晨这段时日才能得些凉爽。
过了初五,还不知要多热。
昨夜睡得也并不自在的林业绥点头,而后放下绳缕,极为自然的从女子手中拿过帕子,帮她绞着发:“几时起的?”
热水净身,没了困意的宝因也乐得有人帮绞,她恰好能腾出手来理这些绳缕,听见男子所问,腾神想了下。
“寅正。”
四刻后,梆子响起。
林业绥大概能猜到为何,绞干头发后,又见女子后颈微红,轻轻抚过:“等下叫人来将衾被都换了去。”
聚着精神在忙旁事的宝因轻嗯一声。
如今卧床上的衾被仍还是去年入冬时的,是该换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
侍女也已将湢室内的热水重新换了遍。
男子起身去沐浴。
...
林业绥洗好出来,走去东壁穿袍束发,见女子绞干的长发已挽成髻,寝衣也换成夏衫罗衣。
唯有手上仍还不歇。
垂首在摆弄着针线篮子里的那些丝线。
他踱步至香案,寻了个东西才过去,却是绕至女子身后。
宝因不明所以的回头去看:“爷?”
林业绥手掌轻捏了下她的脖颈,只道:“转过去。”
短短三字,使得宝因楞了会儿,而后顺了男子的心,只是不再编织绳缕,一动不动的瞧着前面,偶尔眨几下眼。
男子旋开圆肚瓷盒,将浑白的药膏细细抹在女子因闷热而红的肌肤上,直至膏体被抹匀,融入肌骨才罢手。
后颈感知到丝丝凉意,宝因眉眼松开。
恐是她的顽症又起了。
每至夏日,她都需日浴三次。
不然必生疿子。
想来昨夜那阵热,使得后颈出现了前兆。
林业绥抹好药膏后,见红肤的症状渐消,旋紧盒盖,放在榻几上。
两物碰撞出略微的响动。
宝因回过神,稍微动了动身子,在坐床上面向着男子而坐,等男子用湿帕拭净指腹后,才伸出手去,拉过他左掌,将一条五色绳缕绕于他的手腕。
她边系结,边诚心开口,琅琅道:“今日是端阳节,我送爷长寿缕,祝爷长命百岁。”
林业绥瞧着这长寿缕,被女子编得极长,绕了三圈才好,恰如长命却仍有尽头的寿数。
他坦荡笑起来。
端阳佳节,东西两府的侍女婆子都早已忙活起来,将前日采买来的艾草和胡蒜一起编成人形悬于门楣之上。
菖蒲叶则倒插在门边,又佩以石榴花。
还有绕成一股的五色缕垂落在门旁,风吹则飘扬。
小厮也都在各处地方洒扫着,以防蚊虫滋孽。
这样的日子,洒的自也是雄黄酒。
只是微明院较特殊,今年洒的是拿艾草熬煮而成的水。
玉藻见绥大爷刚才已出府去上值,在院内每一处都洒过艾草水后,托着漆盘进了正屋,将五色丝缕绕在主子的卧床上。
正好有人进来,宝因拢进以纱做鞋面的透气鞋履里,踩上卧床的脚踏,弯腰从最里面摸出个黑漆描金的盒子,打开后拿出一串钥匙,她低头稍微瞧了眼,便一下找到自己要的。
从铁圈里绕出那把钥匙后,她递过给站在旁边的人,吩咐道:“去库房把那两床神锦衾拿出来晒晒,然后将屋里的换了去。”
神锦衾是大轸国进贡而来的,皆是用冰蚕丝所织成,方二丈,厚一寸。
去年出嫁时,皇帝添了两床做她的嫁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