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无聊了,双手揣兜垂着脑袋,鞋尖在雪地里来来回回胡乱画着什么。
本来留住她是心里有气想和她斗狠的,三番两次被打断,贺关已经丧失斗志。
以前笑话三毛贱,天道好轮回,应在贺关自己身上,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现在就特想犯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死乞白赖地缠着徐百忧。
斗狠斗不过她,斗谁不要脸,他稳赢不输。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反悔了。
不过仅限于想想,他太明白,谁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关哥。”
一根烟从贺关身后递来,三毛难得自己买一包,他探头往楼下瞄了瞄,“我听梁水晶说,你要跟着茹玉姐去新加坡。”
“没这事。”贺关没接,凝视着雪地里徘徊的女人,眼神都没错一下。
三毛悻悻收回烟,从自己爱情中有感而发,“我有时候想想吧,找个自己喜欢的,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要有哪个女人对我有我对梁水晶一半好,我肯定忘了梁水晶,死心塌地和她过日子。”
要有这觉悟早和梁水晶断了,贺关听出他话里有话,“有屁快放,少兜圈子。”
“关哥,能不能再借我五千块钱?”三毛满脸堆出阿谀的笑褶,双手捧着香烟像进贡一样。
“又要给梁水晶买什么?”一借钱就这副谄媚样,贺关见惯不怪。
“这回不是,这回真不是!”三毛为自己正名似的大摆双手,“是她找我借,我这不手头没闲钱,只能跟你张口了嘛。”
贺关没听出任何区别,果断拒绝,“不借。”
“别啊,关哥。”三毛急得拖住他,“她说了不白借,有利息。不出一个礼拜,连本带利还给你。”
贺关很反感梁水晶,不相信有这种好事,想都不用想,“你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钱借给她了?”
三毛眼里闪闪烁烁,只笑不答,很明显被贺关轻易言中。
“她连本带利还你了吗?”贺关忍着没扇他,又问。
“快了,快了,她说这两天还,这两天一定还。”三毛心虚不敢再提借钱的事,掉头开溜。
“你等会儿。”贺关揪住他外套帽子,声色俱厉,“你自己傻了吧唧借钱给梁水晶,我不管。不准去找金水借,他家里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
三毛打着保票忙道:“关哥放心,我肯定不会!他家那么困难,我找谁借也不能找他借啊,不然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这话勉强中听,贺关不再多废话,养成习惯顺手摸出兜里的烟扔给三毛,径直走出办公室。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桌上摆着个塑料运动水壶,贺关问了句是谁的。有同事应声,他回一句征用了啊,接了满满一壶滚烫的热水,晃悠悠拎在手里,大步出门。
细雪不知何时停了,依旧阴霾的天压得很低,触手可及的低。
徐百忧为制作出灵动逼真的标本,工作后曾学过一段时间素描。奈何天赋欠缺,中途夭折在画石膏几何体。
技法早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无聊耗时间,想起来些,一会儿在薄雪里画立方体,一会儿画三面椎,一会儿画圆柱。
画六面体时,鞋底已结了层冰碴,没留神一笔画出去很写意地打了滑,差点上演原地大劈叉。
幸好在她身后出现的贺关眼疾手快,手臂穿过她腋下,强而有力把人稳稳托起。
有点滑稽,有点像提线木偶。
徐百忧懵了几秒,讪讪着想说谢谢,谁料贺关居然松开手,害她一屁股直直坐进雪地里。
有多疼不至于,只是徐百忧摔得更懵了,迟迟缓不过神。
贺关绕到她跟前,矮身蹲下,端着副好戏得逞的自傲表情,一如既往笑得又拽又邪性。
临时起意,想到的唯一惩罚她,自己又不会心痛的法子。
幼稚,但挡不住真解恨。
扔出沉甸甸的运动水壶,贺关招呼道:“别喝啊,只能焐手。”
徐百忧接个满怀,“谢谢。”
“用我扶你吗?”他笑嘻嘻递出一只手。
“很好玩?”徐百忧坐着没动。
“那可不。”他眉飞色舞,忽见徐百忧用水壶焐小腹,立时收敛所有张扬嘚瑟,“你大姨妈来了?”
徐百忧没搭茬,一手撑地想站起来。
“你这日子好像不太准啊。”贺关忙架起她胳膊,还埋怨上了,“来大姨妈不进屋里待着,你满地做什么几何题,一把年纪还想考清华北大?”
徐百忧依旧不言不语,低着头,反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大衣上沾的雪沫。
贺关说什么,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只顾自我反省。
承认自己举棋不定,两三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拖到现在迟迟没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