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等人一时大失所望,两千人能干个什么?
却听徐策又道:“如今局势艰难,若诸公信吾,吾有一计,或能脱得此困。”
王衍觉得希望不大,只是叹着气道:“请讲。”
徐策道:“我军尚且有军马两千匹,当让于诸公乘骑,待诸公冲出之宁平城后,南下建邺(南京)投奔琅琊王,当有生机。”
让他们骑马冲?开什么玩笑!
王衍压下心中不悦,以手抚臂,萧索道:“此去建邺千里之遥,又有周馥石勒等人阻拦,如何能归?”
他当然知道去建邺最安全,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中间不是那么好去的,而中间五百公里的路途上有东海王的政敌徐州周馥、有已经占据半个荆州的石勒、有南下的王弥,每个不会那么容易的让他过去,他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徐策正色道:“诸公若只身出逃,吾以千骑护送,快马南下,同时让城中诸军断后,石贼必然追之不及,诸公人少,则可征船南下,顺颍水而至淮阴,便入吴地矣。”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此计可行!
只要他们这些人快马逃出,趁着石贼没反应过来,便可以顺水南下淮河,到了淮阴,便入了琅琊王治下,石贼断不敢追过去。
而他们人少,征船也用不多少,很快就能成行,而淮水顺水而下速度极快,对方也追不过来,只要拼时间进入了建邺,生命便有保障了。
王衍更是激动,他已经把两个弟弟按排在了南边,他们如今都是琅琊王的心腹,只要过去,自己还能继续是风流名士。
谁都不想死,石勒这个奴隶出生的匪类就特别记当年被抓卖为奴之仇,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晋朝官员太多了,他们先前也试图投降,却被他傲然地拒绝,若是落入他手,必然活不下来。
于是没有选择之下,他们便拉着徐策,讨论起逃亡路线。
徐策早有准备,连行军图都已经打探好了,他一番慷慨激昂地表示为报丁绍的知遇之恩,愿意舍命护诸公安危,只要你们记得丁绍大人的好就行。
王衍等人当然就顺着梯子下了。
而到后来时,这个计划甚至已经把徐策排除在外,他们准备拿走徐策的两千匹马,这样才够带着他们的所有亲信家眷一起逃,而徐策则带兵在后方断后。
徐策则派剩下的精兵保护他们顺着路线走。
至于说这十几万大军,逃不掉的,就只能算了,他们甚至和徐策定下交易,这些兵马能带多少,只要带为建邺,就会为他请多大的功。
虽然还是有人质疑徐策会不会是骗子,来骗他们出城送死。
但立刻有人反对道,两千健马就在眼前,石勒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他们图什么?更不用说丁绍的文书一应具全,马上还有不少明光铠,这种东西只有和上党关系甚好的冀州军有,石勒那穷鬼能有?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今也别无选择了。
于是,王衍亲自加封了徐策为大将军,总领禁军军事——没错,这只跑到洛阳城外四百里的军队,是护卫洛阳王城的禁军,将他介绍给了其它的禁军校官。
至于校官以上,那是将级,禁军的将级从来都是权贵子弟的聚集地,岂是庶人可以染指的?
自然是要和他们一起走的。
徐策于是和他们分开,动员起这些禁军校尉。
他也不藏私,诚恳地告诉他们,自己是丁绍治下,如今百官准备逃亡,他们需要断后。
一时间,这些禁军校官们目露绝望,这是要放弃他们了?有人甚至目露凶光,就准备和那些逃跑的饭桶同归于尽。
但徐策将他们劝住了。
理由很简单,大军的目标太大,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没有那些拖后腿的官吏大家反而会有一线生机,尤其是冀州已经派粮船过来,只要撑过这一波,就可以北上去丁绍治下,如今北方繁盛,留得性命在,未必不能收复失地,打回洛阳。
这话算是切到要害,这些禁军校官的家眷大部份都在洛阳,可是洛阳如今却是四战之地,他们这支大军没有粮草支应,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的,但若是能活下来,总有希望回去见到妻儿老小。
可要是死了,那就没有人能去救他们了。
能从庶民混到校官的都不是蠢人,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能带来粮草,他们都愿意暂时听徐策的指挥。
于是军心暂时没有崩,百官也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王衍更是赞徐将军才华盖世,将来必然是留侯武侯那般的绝世之材。
可惜时间紧急,没有时间给他继续吹了。
在逃亡之时,这些世族官吏便没有了平时四平八稳慢慢来的雅兴,一个个像屁股着火一样吼儿唤仆,几乎是一个时辰里就已经聚集好,这时也没有人收集细软了,马匹往车上一套,冲出鲜卑骑兵守备了两个时辰的南口。
他们不知道的是,石勒先前曾经聚集万人,想再将南边出口堵住,却被久等的段文鸳带着精锐骑兵从身后一番冲杀散,现在还没聚拢,如果抓住机会,带十万大军也不是不能冲出去。
但他们早就被吓破胆子,如今有机会逃掉,哪还会顾及这些。
……
于是烟尘滚滚之中,一只拖着马车的军队从宁平城的南口冲出,疯狂向南而去。
而宁平县中的禁军却聚敛起来,向着北边的出口发动了一波冲击,这次,石勒军还是以箭攻之,但禁军却没有如先前那般只知道逃命,用重金招揽的敢死队举着小城里所有的门板,挥着戈矛,冲向了石勒大军。
石勒军中早就有知道敌人有异动,立刻严阵以待。
但没有用,徐策已经招集段文鸳,再配和着剩余骑兵,从内外夹击石勒守军。
段文鸳出生段氏鲜卑,对骑兵指挥起来可以说是应心得手,石勒的轻骑都是东拼西凑而来的杂牌,在配有铠甲、骑术精湛的上党精锐面前很快败下阵来,被直直打出通路。
面对生路,徐策这边却不再是没头苍蝇一样来去,而是认真地分出了不同方向的守备,再没有乱逃。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石勒先前来找这只禁军,就是发现他们是不堪一击的猎物,但现在明显吃下他们要有大损失,肥肉变成了硬骨头,他便没有啃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