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驼背穿着深蓝袍衣的老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并用着一颗有些浊黄的眼睛盯着我瞧。
为什么用一颗来形容?因为她另一个眼睛几乎是全白的。
看起来有些恐怖。
而我也被她突然的这句话,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腔好像就承认我刚做错了什么,不答腔感觉又很没礼貌。
但她很明显的就是在对我讲话。
好在的是,她讲完后等不到几秒就又马上问着。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小蔡你出事了?」
虽然这样形容很没礼貌,但真的很像乌鸦沙哑的声音。
如果乌鸦会讲话的话。
蔡先生点了点头。
而老头面无表情着,周叔则是掛着招牌的笑容。
进来了这么久了,主人都出来了,我们都还没讲半句话。
总感觉有些不礼貌啊...
但不知道该讲什么的我,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妥当。
没有让我们坐在那向神明桌的那,也不是叫我们坐到墙壁旁的长凳。
老婆婆引领我们进了她刚出来的那房间。
房间里看起来有生气多了,角落有张黄褐色的弹簧床,上面有件薄棉被与枕头。
床的另一端有张小桌子,上面亮着盏有些旧的檯灯,桌子前有扇小窗户开着,些许的阳光从那透照进房间里。
为什么有了那扇窗的光,还要亮着檯灯?
我想应该是她被我们中断工作的缘故吧!
桌上摆了几块木头,有些半成形的。
而令我不太舒服的,是那桌旁躺了满地的木块。
都像是人形状的木偶。
「青菜坐啦。」
口气听起来像在热情招呼着。
但总觉得没什么想在这坐下的慾望。
角落倒是有几张小凳子,看来这婆婆平常真的有些访客?
而周叔与老头倒是很自然、很不客气的各拉了张凳子坐下。
好吧。
硬着头皮的,我向前想挑张凳子。
「啊!少年仔,你来刚刚好。」
这时婆婆却出声中断了我的动作。
「借你们少年仔做个粗活。」
只见她从桌上拿起了个木盒,那木盒上绑着白色的,像是纸绳般的东西。
婆婆向我招了招手。
「刚刚人刚送来的,那门刚好叫他帮忙开。」
听到这的老头与周叔脸色却变的不怎么好看。
「我来帮忙开啦。」
周叔先开口了。
「少年仔不懂事,别让他碰那个。」
老头也跟着说着。
「不懂事?不懂事还会惹上事?」
婆婆嘴里唸着,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然我一起去?」
周叔再次开口询问着。
「凑热闹吗?」
婆婆笑笑的说着。
没什么强烈的表示,但老头与周叔却没再多说什么了。
接着两人看着我的目光里,里面满是祝你平安,万事小心,一路好走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不安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走向了对我招手的婆婆。
走出房门后来到大厅,朝着对侧的门前进着。
大厅的空气,沉寂的令人有些不舒服。
明明是很安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这里很热闹的感觉。
像是在满座的教室里,学生安静自修的课。
可能偶尔会有些窃窃私语。
但就像这样搔着你耳朵,你却什么都听不到。
没有停下脚步,我紧跟着婆婆。
接着经过一间厨房,里面有个很大的炉灶,但应该没在用了。
因为上面盖着木板,木板上头还摆着瓦斯炉。
「阿婆?」
「啥?」
「你说我惹上事,是什么事?」我试探性的问着。
「我觉得你自己知道。」
她讲得很轻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也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接着走向了炉灶旁的一扇斑剥木门,上头尽是凋零的绿色油漆。
打开的是一片漆黑。
「我开个灯。」她说着。
毫不犹豫的她,走进了黑暗中。
「波、波、波波。」
几秒后里面传出了电灯努力亮起的声音。
稍微令我意外的是,里面的房间有别于一般,是圆柱形的。
天花板吊着黄橘色的灯泡,它微弱的亮着。
墙壁上佈满了旧式的小口圆磁砖,就是十几年前浴缸用的那种。
地上是混泥土地,中间有个水蓝色的大木板,大约一平方公尺。
老婆婆指了指那片。
要掀开的意思吗?
走向前的我,毫不费力掀开了它。
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正方形像是铁盖的东西。
比刚刚的木板略小,看起来像个小拉门。
转头望向了婆婆,她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着。
「对了!等等开门时,记得别喘气。」
表情突然变严肃的她叮嚀着。
总觉得哪边怪怪的,不过我还是继续着刚刚的动作。
有别于刚刚那片木板,这铁拉门有些沉。
闭着气的我,拉开后并没有想像中的寒气扑面什么的。
直到头顶上那丝柔弱的橘色灯光,映出了拉门下的画面。
映的我头壳发麻。
婆婆走到我身旁,把手上那木盒拋了下去。
轻脆的木头与木头敲击声后,那纸绳般的东西松脱了。
盒盖也开了,从里面滚出了个人形木偶。
躺在了满满的木偶上头。
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宽多深。
但一眼望去,那看不见边的空间里尽是木偶。
就这样顶着门,背后的、手臂上的汗毛,好像都开始竖了起来。
而刚刚被拋下去的木偶,上面满是烧焦的痕跡。
就像被大火烧过,像木炭一样黑。
而那些明明没有雕刻面容的简易木偶,此时却像有了什么。
像是成千上万对眼睛盯着我瞧似的。
不知道是撑着铁门的关係,还是手指捏的太紧。
感觉四肢有些冰冷的我,倒抽了口气。
倒抽了口气。
瞬间脑袋像被冰可乐灌下去似的,但我不确定牙齿打颤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因为鼻子好像闻到了股浓烟味,接着像被烟呛到似的,鼻腔内像被刀片刮着的。
有点反胃。
这些状况在我把铁门拋下后减缓了些,但胃开始了抽蓄的动作。
喉咙也有些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阿婆的表情有些错愕,但马上手指大厅方向。
「去外面吐。」
夺门而出的我好像听到最后她说的这句。
一丝和煦的阳光打到了我脸上。
奔出房子外的我,在距离门口几码外开始稀哩哗啦的吐了起来。
连早餐都出来了。
狼狈的我,从口袋拿出卫生纸。
想把好似还残留在鼻腔的那些东西擤出来。
而擤完后瞧着卫生纸的我却有些呆了。
上头满满的,黑色的,像是灰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