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不与媒婆相论,只从鼻子里喷出一阵冷气,望着唐玉树:哦,咱家唐大军爷想娶媳妇儿了?
唐玉树赔笑说:没得没得,这不是阿婆自己寻来的嘛
那媒婆也在一边帮腔道:唐掌柜都大了,到岁数了。人都说成家立业!这业是立了,家也得跟着赶紧成呀!
那就成呗!林瑯似笑非笑:成呗,我早盼着和你喜酒了。
虽是得了林大少爷的令,可唐玉树那双乌溜溜的眼神抵死不敢从林瑯脸上挪下来,只站在那里不动。
媒婆催促道:快挑一下呀。
林瑯也跟着催促道:快挑一下呀我也好奇我们玉树哥,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这厢骑虎难下,唐玉树只得低头随手翻了几张,瞎指了指道:就这些吧。
凑在一边踮起脚偷看的陈逆插嘴:白恕辞这是阿辞姐姐?
不识字的唐玉树误点到阿辞姑娘,一惊,望着那图开玩笑企图消解凝结的气氛:怎么把阿辞画这么丑
林瑯笑不出来,只扣弄这指甲,将那双单薄的眼皮斜斜一耷拉,主观定论道:阿辞不就长这样吗?
陈逆这孩子心思玲珑,见状也只觉气氛怪异,悄悄跑回后厨里去洗菜摘菜,远离了是非之地。
这厢唐玉树也终于交了差,打发走了媒婆。顶着林瑯时不时的一通取笑,大冬天里冒着汗四下找事儿做。
唐玉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但就是会怕。
后厨里乍然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林瑯无处发泄的烦躁因此得以借题发挥:陈逆你又摔了什么?
探出脑袋的陈逆赔笑:打翻了一个醋壶子不过没碎,没碎嘿嘿!
哦仔细着点儿!既然没造成什么损失,林瑯这厢的发挥没能得以继续。
收回脑袋的陈逆赶忙收拾着,半晌悠悠地从后厨飘出一句:好酸哦
憋的林瑯胸口生疼,又不能奈何这个小孩儿。
林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酸,但就是要酸。
那口气儿直到傍晚时分送走客人后才消的,三人窝在后厨里取暖。
最近生意越来越不错了今日又是过了申时过半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但其实马上酉时就又会来人了。一面对着水瓮的倒影整理着自己头上戴的朱樱绒簪,林瑯一面道。
唐玉树点头:是了是因为人太多了,常常排不到桌子,近段时间晚上的客人也来得越来越早了。
好烦啊林瑯抱怨着,嘴角却翘得老高。
照这么发展下去呀,只会越来越赚。
日后攒够了本儿,再把店开金陵去,开姑苏去,开扬州,还有临安城里也可以说起来前几日还有徽州的商人路过,吃完之后表示愿意注资,往徽州引进徽州人会做生意是出了名的,和他们合作或许也能赚一大笔呢
终于整理好头上的红绒球,心满意足地林瑯又踏起悠哉的公子步,在屋中四处走动揉着筋骨;院子里传来人声啧,你看晚客来得真是越来越早了陈逆?
在!还在变声的小男孩儿扯着嗓子回应。
快整理整理,准备接客人了!安排完陈逆的工作,林瑯晃着脖子理了理衣领,收拾出一张笑脸,端起大掌柜做派,从后厨走了出来。
只见来者却是那个媒婆,身后还带了个羞怯怯的姑娘。
笑脸就此散得不知所踪。
☆、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刁媒婆不敌刁掌柜 痴小兵难哄痴少爷
江南的冬天和成都模样相似都是一般的湿冷。
躲藏在媒婆身后的姑娘裹着厚厚的棉衣来御寒,深黑色的领子边拥着白皙的脖颈,虽是粗苯的装束,却显得女孩更加娇小。
城西刘家的女儿,自己跟我来的她娘走得早,她爹托我代他来审审这个准女婿。媒婆掩着嘴巴,笑语盈盈地。
还没一撇的事,却被油腔滑调的媒婆开起了如此玩笑,林瑯心底一阵嫌恶。把眼神从媒婆脸上移开,越过她的肩头向后看去那姑娘招架不住林瑯如此直接的目光,把头低了下去,将肩膀向前耸着,身形窝在一起。
好不大方的一个女子林瑯心头暗自评价,突然也能懂为什么金陵城里那些望族都偏爱花良叙那种姑娘。
令尊大人呢?林瑯环抱着手臂,高高昂起下巴:自家闺女的亲事,都不肯来?既然当我们家是小门小户,那何必还折腾这么一趟?
领教过林瑯的牙尖嘴利,媒婆对这个贵少爷心有余悸,只把林瑯那句我们家重复一遍,冷笑着小声嘟囔一声:你跟人唐掌柜非亲非故,还我们家便把头一扬,扯着嗓子向屋里喊去:唐掌柜唐掌柜
这句嘟囔听得林瑯窝火,想想却也反击不了什么你只说自己是唐玉树的换帖之交,却又能怎么样?人家的婚事,你到底有什么立场一直掺和?想罢却更气了,皱紧了眉头盯着媒婆看。
身后唐玉树听得人唤,因腿伤还没痊愈,所以起身时的动作不利索,哎呦一声跌了一下;换来林瑯一声讥讽:瞧把你急的!
唐玉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林瑯的尖酸,只用一种类似求饶的眼神看向他。那眼神看得林瑯心里不好受确实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太过尖锐了,可偏偏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这样。
叹了一口气,林瑯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敌意,将语气换的平和些许:名字叫什么?
这姑娘叫
我问的是她。林瑯察觉到即使自己有意克制,还是很容易被激怒。不耐烦地犯了一个白眼,心底骂道:当事人再想出演娇俏的小家碧玉角色,总不至于连介绍自己的名字都要别人代劳吧。
那姑娘小声一句:单名瑶,刘瑶。
见姑娘被自己的气压吓到,转念又觉得自己过分,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林瑯再度压下怒火:那家里条件怎么样?我们唐掌柜名下有这处房产,还有这个火锅馆子,算不上有头有脸,也是个不错的条件门当户对我们不在乎,但怎么样也得别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