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干笑,看着两个小伙不甘心退散,最先主动的那个二牛走得最慢,一步一回头,目光殷勤又热烈。
“二牛,大队长喊你呢!”
“干嘛?”语气不耐烦。
小孩提醒他:“炼铁炉啊,二牛哥,你忘啦?要去盯着炉子啊。”
对方闻言,猛拍脑袋,连忙转身往“炼铁炉”的方向跑。
姜萱松口气,跟着老大爷继续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看见一个临山而立的窑洞小院,低矮的石头墙,门是篱笆扎成的小栅栏,上面还缠着藤蔓叶片,开满了蓝色的小花。
“二妮儿,有人找。”老大爷站在门口喊。
“来了,谁啊?”姜二妮急忙穿鞋下坑,揭开门帘,陡然看见姜萱,目光意外又惊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姜萱笑笑,“是老大爷带我来的。”
姜二妮打开栅栏,千恩万谢送走三叔公,连忙拉着姜萱进屋。
“进来坐,我给你泡茶,你先坐。”
姜萱走进屋,窑洞宽敞明亮,坑连着灶台,是北方常见的黄土坑,冬天睡着又暖又舒服。
墙上贴满了废旧报纸,中间挂着老式座钟,桌上放着破了口的茶壶碗,还有一个针线篓。
姜萱坐到坑沿,没几秒,外头猛地冲进了一个小伙,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面相憨厚。
乍然碰面,姜萱吓了一跳。
姜二妮端着茶壶进来,没好气地拍打男人背脊,“一边去,别吓到人了。”
大柱对着姜萱,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
“他是柱子哥,前两个月我们刚结了婚,”姜二妮介绍。
姜萱愣了,“你前两个月不是还在医院养脚伤吗?”
大柱忍不住插嘴:“俺们回来就结婚了,连酒席都办了。”
姜萱:……
掌声送给社会人,这年头结婚办酒席,都是这么讲究效率的吗?
把碍眼的大柱赶出去,姜二妮这才坐下来,满脸高兴道:“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城里不好吗?我都好久没进城啦。”
“不好,城里到处都在炼钢……”姜萱苦着脸。
“这个啊,”姜二妮恍然大悟,“我们村里也修了‘炼铁炉’,但是条件有限,只修了两个,在另一边的山脚,幸好离得远,我这里闻不到那股刺鼻的硫磺味儿。”
“城里还有满大街收头发的。”姜萱叹气。
“……那个,我们也有。”
姜萱惊恐,她专门躲到了乡下农村,就是想着这里应该清净一点,不至于还要被逮住剪麻花辫吧?
姜二妮连忙道:“你别怕,我们村里的头发已经够了,你看我的麻花辫,还留着呢。”
看见她长长的麻花辫,姜萱松口气。
正说着,刚好到了中午时间,山下一阵敲锣打鼓,隐隐有呐喊声传来。
姜二妮拍拍脑门,去厨房拿碗和盆,“应该是食堂的饭做好了,喊我们去打饭呢。”
“食堂?你们也在吃大锅饭?”姜萱皱眉。
“是啊,厨房里的粮食都被大队收走了,我想自己开火做饭也不行。”
二妮儿勉强笑笑,拿着碗筷出门,把外边的大柱喊回来,让他去食堂打饭。
“记得多打点菜,挑着白面馒头拿。”
“行。”大柱爽快应声,风一样地冲下山。
等到饭菜回来,姜萱看着眼前满满一盆冒尖的白菜炖粉条,白生生的精面馒头,居然还有三个烤红薯呢。
大柱舀了一碗菜,用筷子戳了个白面馒头,自觉退出房间,蹲在院落的菜地前吃饭。
姜二妮招呼:“快吃,不用省着,食堂里还有很多呢。”
“你们、是不是太浪费了?”城里人吃饭都不敢放开肚子随便吃呢。
“……”姜二妮沉默了一下,“我找大队长说过,大锅饭不能这么搞,不能胡吃海塞,不然粮食迟早不够。”
姜萱抬头,定定地看着她。
二妮儿继续说:“没用,没有人听我的,大多数人都想吃大米白面。”
“随便吧,以后吃不饱饿肚子,我们这边还好,靠山吃山,山上有很多吃的,饿不死。”
姜萱理解她的无奈。
就像城里号召大炼钢铁,姜萱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有心劝阻,可惜她人微言轻,螳臂当车,挡不住历史的滚滚洪流。
吃完饭,姜二妮提议去后山竹林,“那里有很多苦菜,还有马齿苋,挖着给你带回去,正好拌凉菜吃。”
“行啊!”姜萱拿着小锄头,兴高采烈地上山挖野菜。
满山都是竹林,走到山顶,居然还有一条小溪,顺着山势穿梭其间,一直流到山脚,最终汇入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