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些不太配合的任务者,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抱怨、抗议和争吵了。人总是相信自己的见解,如果别人告知他一些不符合自己想法的观点和信息,那么他恐怕就会格外恼怒。
牧嘉实觉得庆幸,但又觉得苦恼。
到最后,他反而看向了光头。
这名在噩梦最开始表现极为活跃的任务者,现在反而几乎销声匿迹了。面对牧嘉实的目光,他皱了皱眉:“怎么?”
“你还记得什么线索吗?关于那个人的家。”
光头奇怪地反问:“你已经忘记了?”
牧嘉实怔了怔:“什么?”
“之前,那个男人说,他的家就在这条路再远一点。”光头指了指西面的方向,“当时还有雾气,但是不管怎么说,往西面走应该就能找到了。”
牧嘉实说:“你的记忆力真好。”
光头平静地说:“道具卡的功劳。”他迟疑了一下,“你不记得了吗?”
牧嘉实怔了怔,皱眉说:“好像……没有这个印象。”
他与光头对视了一眼,随后诧异地说:“我开始遗忘记忆了?可是……这不是才第二轮吗?!”
绯说:“会不会是因为雾气消散的关系?”
“但是这样的话……”收藏家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岂不是更加没有什么时间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牧嘉实心中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言简意赅地说:“既然我们全员都开始遗忘记忆了,除了你使用了道具卡,”他指了指光头,又说,“那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一下自己还记得什么吧。”
他们一边往西面走,一边一个一个地说出自己还记得的事情。
很快,牧嘉实就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
收藏家、巫见都已经不记得第一轮噩梦的记忆了,第二轮的也所剩无几。
绯、花臂都差不多遗忘了第二轮所有的记忆,并且开始遗忘第一轮的了。
牧嘉实自己已经开始遗忘第二轮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了,但还是细节,并不影响他对整个噩梦的判断。
而光头因为道具卡的缘故,可以说是所有任务者中记忆最为完整的。但是偏偏,因为他在噩梦最开始的隐瞒行为,所以牧嘉实压根就不敢信任他。
牧嘉实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该死……这个噩梦中的领头人,最后怎么又莫名其妙变成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目光却突然停在了废墟上的某个拐角处。在这大片铅灰色的背景下,想要寻找某个藏身之处可以说是十分困难。
但是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块区域。
因为那里有着一个格外完整的卷帘门,就像是……
绯低声说:“那个储存食物的仓库?”
绯已经遗忘了刚才他们在书店中,与那名书店老板的交流。不过牧嘉实在刚才简单地复述了一下徐北尽说过的话。
他们不得不花费一点时间整合他们的信息和记忆,不过好在他们是利用奔波途中的时间做这件事情。
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去,并且发现环境似乎正逐渐变得险恶。周围有越来越多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求生者在聚集。
那些求生者们或许是因为这一行六人并没有拿着什么食物,或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成群结队不好招惹,最终还是放弃了过来找麻烦的打算。
但是如果任务者们不是六个人一起过来的,那么或许情况就又不一样了。他们或许就会遭遇之前在藏宝库时候的,求生者们突然暴起的可怕场景。
牧嘉实心中暗自庆幸,他们似乎是无意中逃离了这个噩梦的一个陷阱。
这片雾气消散之后显露出的庞大废墟场景,比雾气内部原本的场景,蕴藏着更大的风险和危机。
但是更为奇怪的是,就在这样的地方,就在这每一块砖后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每一堵墙后都出现目光审视的人影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一名求生者,对那完整的卷帘门以及其后的巨大空间,表示出怀疑和蠢蠢欲动。
他们似乎都忽略了那片区域,不管那个走入雾气的男人是否停在那儿,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任务者们来到了卷帘门的面前。
牧嘉实感觉整片废墟的求生者们的视线,都投注在他们的身上。那是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天空都逐渐变得阴沉,就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靠近了这里。
靠近了这也许是那个男人储存食物的地方。
收藏家左顾右盼,突然笑着说:“诶,那里,”他指向旁边的一块由几块水泥墙搭建起来的,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里面还有着一些棉絮和衣物,就像是一块睡觉的地方,“就是那个男人所谓的家吧?”
他的家不在完整的卷帘门的后面。那一看就是足够安全、保暖的地方,他却睡在那样四面漏风、可以瞧见灰尘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飘过的地方。
牧嘉实自言自语着说:“这就是……把仇人写进小说进行报复?”
莫名地,他想起了那个躺在地上,目光呆滞、脸上带着傻笑,手中还握着一支笔的窄楼居民。
……他突然想,这样沉溺于虚假世界中的报复,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为了恶心人?
仇人……那究竟是什么意义上的仇人?
他将视线投诸手上的这本小说,又遗憾地放弃了。恐怕关于这本小说背后的故事,根本无法从小说本身看得出来。
或许这个噩梦中,还会有其他的窄楼居民知道相关的情况?
他的手搭在了卷帘门的把手上,打算把这扇门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