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谷种四万斛﹐杂彩五万缎﹐农器三千件﹐铁四万斤,黄金两万两,珍珠二十斗,美玉三十方?”
听了沙匪头子报出的数字,阎知微险些没晕过去。
因为不多不少,这些整好是使节团所带的全部聘礼!拿出来倒是没问题,但都给了这些沙匪,可怎么跟此次和亲的正主儿默咄可汗交代啊?
沙匪头子伸出蒲扇似地大手,拍了拍阎知微的脸颊,龇牙冷笑道:“姓阎的,你没听错,就是这么多,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事关自己的小命,阎知微麻着胆子,问道:“这也未免太多了些吧,俗话说得好,你漫天要价,我还能落地还钱……”
“还尼玛的钱吧!”
不等阎知微说完,沙匪头子已经将他踹翻在地,道:“跟你家方爷爷讲价钱?你特么的也不想想,老子救了你的狗命,你这条小命又值多少钱?”
说着话,他脚下也没闲着,就是哐哐一阵猛踹了过去,骂道:“我让你讲价钱,我让你讲价钱!让你这老小子是要钱不要命啊!”
“住手!”
崔耕闪亮登场,“区区沙匪,你知道你打得是谁吗?是我大周豹韬卫大将军!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嘭嘭嘭~
沙匪头子见崔耕这么说,踢得更凶更惨烈了,痛得阎知微嗷嗷嚎叫。
“崔耕尼玛的……你是巴不得本将军死啊?你给我闭嘴!!!”倒在地上的阎知微欲哭无泪,崔二郎哪里是救他啊,这明显是故意在激怒沙匪头子,恨对方对自己下手轻了。
他忍着疼痛一骨碌身爬了起来。
沙匪头子踢过瘾了,也不再理会阎知微,他一挥胳膊,将瘦小枯干的阎知微拨拉开来,问崔耕道:“你便是崔耕?”
“不错,正是本官。”
“隐娘崔秀芳的相好?”沙匪头子又问。
“呃……你认识秀芳?”沙匪头子石破天惊的一问,让崔耕有些惊异,对方居然也知道秀芳,而且还知道秀芳跟自己关系匪浅。
突地,沙匪头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崔大人,小的刚才多有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说着话,沙匪头子竟然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
在场所有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三品大员豹韬卫大将军一顿胖揍,五品长史却纳头便拜,大家不由得一阵无语。
尤其是阎知微,更像是生吞了几只活苍蝇那般的恶心,久久发愣。
武延秀捅了捅旁边的宋根海,低声问道:“隐娘崔秀芳是谁?这沙匪头子居然这么怕她?”
宋根海道:“这崔秀芳可不简单啊,江湖上有句话叫‘北壁龙南隐娘’。淮阳王可曾听说过?”
他噼里啪啦如竹筒倒豆子般,迅速地将崔秀芳的来历和江湖逸事道了一遍。
阎知微这时也看出风向和苗头了,强忍着心中的屈辱,拉了拉崔耕的袖子,低声道:“崔长史,借一步说话。”
随后,又招呼了武延秀和田归道,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他对三人说道:“既然那沙匪头子怕崔长史,要不这交涉的活儿,就交给他干?说不定连一文大钱都不用花哩!”
“别别别,阎将军,这事儿你不要找我!”崔耕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人家那是江湖人江湖气,给秀芳一个面子。但这面子可不能当银子花,咱别自讨没趣。”
“也不能这么说,崔长史去讨价还价,总比我们去好说话,不是?至少人家不会对你动手啊,你瞧这顿把我打的,诶哟,狗日的下手真他妈狠啊!”阎知微摸着肋条骨,一阵吃痛。
田归道劝道:“崔长史,这次他倒是说得在理。看那沙匪头子的意思,总能讲下来一点价钱。只要让他给咱们剩点聘礼就成,见了默咄可汗,咱们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崔耕有些迟疑,道:“聘礼不能动的,毕竟此番朝廷带过来多少东西,礼单上都是有数的。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默咄一对礼单,一目了然。到时候还是交代不过啊!”
“这个简单!”武延秀冲阎知微微招招手,道:“阎将军,去把陛下赐婚的圣旨拿出来。”
“淮阳王,你想干啥?”
阎知微大概猜到武延秀想干什么了,不过他是将赐婚的圣旨寻了出来递给了武延秀。
武延秀毫不犹疑地将圣旨上黏地帛书扯了个稀巴烂,化成了一堆碎片。
崔耕几人大惊,这小子尼玛是要上天啊,连圣旨都敢撕烂。不过他们猜到了武延秀的目的,不就是想把赐婚圣旨上的聘礼礼单给销毁,好让默咄无法对账呗。
武延秀又道:“出了这瀚海沙漠,阎将军你家学渊源,你来刻个假玉玺没问题吧?”
阎知微微的祖父和父亲,可都是刻印章的大家,人家祖上还出过几个大画家呢,连阎立本这等人物都是他家的。刻个假玉玺,自然问题不大。
谁都知道武延秀这么问的目的,无非是想重新伪造一份赐婚圣旨,把上面的礼单数目改一下。
不过他还是皱眉道:“问题倒是没有,但是……”
“嗯?但是什么?有你我的性命重要吗?”武延秀面色一沉。
阎知微想想也是,点头道:“好吧,谨遵王爷之命。”
随后,武延秀又对田归道说道:“田舍人,你……”
“王爷别说了,不就是写份假圣旨吗?这活微臣接了。说实话,这些财物给默咄,还不如给了那些沙匪呢。”
其实矫诏这种事儿,对于平民百姓和下级官员来说,是了不得的惊天大案,但对于武延秀这些近臣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君不见来俊臣为了强娶太原王氏之女王美凤,就曾矫诏了一回吗?此事人尽皆知,他也不怕武则天知道。
当然了,这种事总不能戳破,让武则天想装聋作哑都不成。武延秀撕诏书,阎知微刻假印,田归道写诏书,谁也跑不了,以后绝不能拿这份矫诏说事儿。
崔耕这才放下心来,道:“那在下就勉力一试?”
“有劳崔长史了。”
几个人计议已定,崔耕再次来到沙匪头子的近前,道:“这位好汉远来是客,不如到本官的营帐里面喝上一杯水酒?”
沙匪头子大手一挥,道:“俺们的营寨离此不远,若是崔长史真的有心与某家结交,还就请随我来。”
“这……”崔耕有些犹豫,看向了身后的武延秀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