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光烈微微一笑,道:“刺史大人可是担心崔耕放出来的那句大话?”
“唉,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孙彦高叹了一息,道,“崔耕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真有什么后招呢。到时候,我堂堂的定州刺史三品大员,却要去捧一个五品官儿的臭脚,这脸可往哪搁啊?”
“后招?呵呵,刺史大人过虑了!”
范光烈满不在乎地道:“他一个外来户,我们定州还能有什么事求到他崔耕的头上?”
“呃,范参军啊,眼下我们定州最大的敌人是突厥人,不宜分心内斗啊!”孙彦高说道。
范光烈道:“下官当然知道眼下我们要防的是突厥人进犯,但多了他崔耕出任定州长史,定州就高枕无忧?这厮除了走狗屎运擒过倭皇外,还立过什么战功?”
一旁的定州司马李夏一心都在搞定州的军事,倒是不擅长内斗,听了范光烈的话后忍不住插嘴道:“范参军还请慎言,据说崔二郎曾经三百破九百,一战擒倭皇,这端得厉害了得啊!”
“三百破九百,那也得分敌人是谁,对吧?”范光烈依旧一副鄙视的口吻,说道:“就倭寇那德性,咱们大周悍卒一个能打八个,他崔二郎以一敌三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沾了我们大周官军威武悍战的功劳罢了!”
李夏不再言语,刺史孙彦高还是有些不放心,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崔二郎真是有本事的人,恐是……”
范光烈笃定道:“刺史大人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崔二郎放出那番狠话也不过是强撑面子罢了!另外,大人莫要忘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孙彦高皱眉。
范光烈道:“姓崔的一旦履任长史一职,那咱们干的那件事儿今后可就很不方便了。刺史大人,您是舍得了这么一大笔横财,还是想故技重施?”
这话算是点到了孙彦高的死穴上,只见他面色变幻一番后,咬了咬牙,重重点头道:“那就继续将崔耕晾在迎宾馆里吧,诶,本刺史也是为他好。当不了定州长史,总比把命丢了好,不是?”
……
……
眨眼间就到了七月初九,崔耕一直没能入府衙报备,故而一直无法履任。
这一日,宋根海来报,有个叫崔文礼的人求见,说是博陵崔氏的人。
崔耕答了一声“请”字,让宋根海把他领进了屋内。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长得倒是不比博陵崔氏的族正崔日用差,也是玉树临风,英挺不凡。不过,那满脸的倨傲之气,让他一见就心生不爽。
他一开口,崔耕就更不爽了。
“崔耕崔二郎,你可知罪?”崔文礼质问道。
“知罪?知你姥姥的罪,本官何罪之有?”崔耕可不惯着他。
崔文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果然是出身乡野,不识礼数!你崔耕到定州这么久了,既无公务缠身,又不是身染重疾,为何不来崔氏祠堂祭拜列祖列宗?有道是万恶淫为首,百善孝当先,这难道不是大罪一桩?”
崔耕:“我尼玛……你是没事儿来找茬儿的吧?”
不过又一想,自己能和卢若兰结为秦晋之好,缺了博陵崔氏的名头可不行。就算不考虑卢若兰,这不是还有崔秀芳吗?给崔秀芳的祖宗磕头,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随后,他克制了一番,点头道:“倒是本官疏忽了。这样吧,明日一早,本官就启程,拜见博陵崔氏的列祖列宗。”
崔文礼一听,暗忖,咦,果然是土包子,先扣个大帽子,然后三言两语就被本公子拿捏住了。谁说崔二郎不好对付的?危言耸听嘛!
他嘴角微翘,露出了莫名的笑意,道:“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明日你与我一道,一同回安平县吧。”
……
……
定州下辖十二县,分别为:安喜义丰北平深泽无极唐昌新乐恒阳唐县望都鼓城和安平。
博陵崔氏一族最开始的聚居地,就是在安平县。
后来,崔氏之人不断在各地开枝散叶,这里就渐渐就只剩下嫡系血脉了,被称为“博陵安平房”。
安平房对其他各房是有很强的心理优势的,就更别提崔耕这个所谓的“崔挺后人”了。
一路之上,崔文礼不断宣扬博陵崔氏的牛逼之处。
比如,李世民曾想与博陵崔氏联姻,却被婉言拒绝,以至于民间有谚:“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
又说,自汉以来,博陵崔氏崔氏为相者有十一人,获得爵位者二十六人。定州府有三成的土地是博陵崔氏的公田,至于安平县,崔氏族产圈地便达七成。
又说,博陵崔氏藏书甚多,就是比起朝廷秘书监来也不遑多让。
……
每显摆完一件事,崔文礼都会暂停一下,看看崔耕的反应。
可令他着恼的是,崔耕这土包子不过是淡淡地“唔”了几声,并没有表现出多么艳羡和神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