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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香 第124节(2 / 2)

夏侯瑞内心厌烦,可听着殿里面嘈乱的动静,已没心情为这点小事发火,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

药汁溢出嘴角,漆黑浓稠的颜色,竟有些像红到发黑的人血。

夏侯瑞喝完药将碗顺手一扔,取帕擦嘴道:“对了,丞相现在何处,朕感觉已有好久未曾见过他了。”

内侍面色闪烁, 低着头道:“丞相大人常有要事在身,不能时常陪伴圣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陛下息怒,想来若丞相得空, 必会赶来面圣。”

夏侯瑞冷哼一声,“什么事能比贵妃产子更为重要, 他也算朕的亲舅舅,他难道就不想亲眼看到朕的孩子出世吗。”

这时, 只听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夏侯瑞的双眸顷刻亮了起来, 都没等到产婆道喜, 便直奔殿门而去。

推开殿门,扑鼻的血腥气弥漫。夏侯瑞便跟闻不到一样,急匆匆瞥了眼那小小一团的婴儿, 便跑到榻前紧张道:“李姐姐,你可还好?”

李萼面色苍白,乌发被汗水浸透, 憔悴难以言说。她轻轻摇了摇头, 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笑, 气息微弱地道:“臣妾无碍,陛下真龙天子, 怎可擅入血腥之地,还是快快出去为好。”

夏侯瑞:“朕实在担心你的安危,在外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朕会更着急的。”

李萼湿润的长睫颤动一下,眼眸顷刻暗淡无光, “丞相,没有过来么?”

夏侯瑞颇有怨气道:“丞相日理万机,自无暇抽身。”

李萼点了下头,神态中的落寞无处遁形,笑意也变得苦涩无比。

夏侯瑞沉默一二,看着李萼,终究道:“李姐姐你等着,朕一定将他传唤过来,他若不来,朕就是绑,也一定将他绑来。”

说完未等李萼表态,夏侯瑞起身便朝殿外走去,不顾宫人阻拦追问。

丞相府。

草木杂生缺少打理,春日的韶光未能照入幽深府邸,白亮的日头下,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阴暗。

夏侯瑞亲自登门,身上的龙袍未曾更换,入门便命护卫将萧怀信找到带到自己面前,不管他在做什么。可整整半晌过去,偌大个丞相府,除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和杂役若干,再没有多余身影。

夏侯瑞知道萧怀信若在外走动必有眼线将他的消息传入宫中,而这一月来音讯全无,便料定他没有离开过这座府邸,只是不知藏身何处。

他环绕了眼周遭,命人将那管家押到面前,仅是威胁了两句,管家便将萧怀信的下落全盘托出。

夏侯瑞一脚踹开密室的门,里面烛光闪烁,幽深不见天日,扑面便是浓郁的腥腻之气。密室尽头的暗处,一抹瘦削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睡着。

夏侯瑞被污浊的空气呛到,咳嗽着走去,皱紧眉头道:“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躲着,这一天让朕好找,今日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即刻进宫,不得有——”

后面的字未来得及说出,夏侯瑞的双瞳骤然一紧。

阴暗起伏的光影下,萧怀信的心口鲜红一片,手旁边有一把尖刀,刀旁放着碗,碗底有干涸发暗的血迹,触目惊心的红。

夏侯瑞钉死在原地一般,就这么怔怔看了许久,魂魄仿佛抽离。突然,他回过神来,大步上前扑到萧怀信身前,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刺杀了你?舅舅?舅舅你跟我说句话!太医!快传太医!”

待等太医赶到,当着夏侯瑞的面将萧怀信心口的衣料揭开,夏侯瑞方知方才所受刺激不过万分之一。

萧怀信的心口皮开肉绽,刀痕重叠,已经没有一寸好肉。

夏侯瑞的目光从伤到刀,再看到碗,碗中的血迹,脑海中轰然闪过这一个月以来被自己忽略过的诸多细节,喉咙里蓦然便涌起一股血腥味道,他支撑不住,扶腰干呕起来,眼中血丝密布,眼泪流了满脸,胸口喘不过气一样地大起大伏着。

内侍前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他踉跄走到萧怀信跟前,看着那张狰狞丑陋的脸,好像再也睁不起来的双目,极力压制住声音中的崩溃,咬牙切齿道:“谁准你这么做的。”

“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心头血给我当药引子!你以为这样朕就能长命百岁吗!”

“你岂能信那些神棍的鬼话!你个蠢货!”

夏侯瑞满面泪痕,再想启唇痛骂,嗓子已发不出丝毫声音,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瘫倒在地,哭着对萧怀信道:“朕需要你这样吗!朕都没有发话,谁准允你如此行为!”

“舅舅,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你睁开眼,我求求你了!”

哭声中,萧怀信的指尖颤动一二,眼睫抖了两下,有缓慢睁眼之势。

夏侯瑞两眼放光,连忙握住萧怀信的手,“舅舅!舅舅!”

萧怀信睁眼看到夏侯瑞,声音嘶哑道:“贵妃如何了。”

夏侯瑞着急说道:“母子平安,一切顺遂。”

萧怀信空洞无光的眼眸中闪现三分柔意,旋即便又恢复一如往常的孤寂。

他道:“萧氏大仇得报,我夙愿已清,已无留恋。只一件,为了大周江山着想,望陛下务必要答应。”

夏侯瑞意识到他这是在交代遗言,分明一点不想答应,又怕日后追悔莫及,便道:“你说。”

萧怀信气息陡然强硬,斩钉截铁道:“我死以后,护国公世子谢光交由康乐谢氏抚养,除却生辰节日,不可与生母会面。”

夏侯瑞皱了眉头,“舅舅这是在担心,以后谢光长大,会和谢折联手,威胁我的皇位吗?”

萧怀信不置可否,显然默认。

夏侯瑞:“谢折不会的,以他的性情,只要我不逼他,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将手伸到龙椅上。”

萧怀信反抓住夏侯瑞的手,逐渐失去焦点的双目盯紧了他,一字一顿道:“陛下,人都是会变的。”

天下至亲不过父子,父子相残的戏码却从来没有少过,何况君臣。

夏侯瑞仍在犹豫,“谢光尚幼,如何远离生母而活,而且舅舅你有所不知,谢折与他本就是……”

萧怀信手上猛然用力,最后一口气涌上喉头,大喘一口气低吼着说:“陛下,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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