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到了,他听到了那些人口中传出诸如“瘸子”“疯子”之类的字眼,只可惜没能如愿看到江酌洲变脸。
两人对峙间,远处用餐区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玻璃碎裂声,想到宴聆青还在那边,江酌洲心中一急,忽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引发的动静丝毫不比用餐区小。
众人惊呼,江应远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崔高扬则大步上前扶住江酌洲,“老板,医生说您现在还不能久站,我推您过去看看吧?”
江酌洲抬手拒绝了,“不用,这么点距离我还能走。”
说完,他朝着那边人群聚集处走去。
男人身高腿长,挺拔的背影逐渐在众人视线拉远,他走得不快,但步子顺畅稳当,丝毫看不出曾经大半年都只能靠轮椅出行。
围观人群彻底不淡定了。
“卧槽,站起来了,真的站起来了,还能走,走这么远了居然还能走!”
“都说江酌洲命里犯克,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克死,先是腿瘸后又脑子出问题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腿好了,是不是证明命格破了。”
“破破破,破个鬼啊,封建迷信。”
“你不封建迷信你隔那么远干嘛?”
“呵,我是怕挡住残疾人的路,就算站起来了又怎么样,江盛已经易主了。”
众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有人说道:“不好说,流言传得久了,难道你们就忘了当年江酌洲的事迹和手段了吗?”
几人心中一凛,顿时记起江酌洲往日在商界的各种凌厉手段和不斐战绩。
江酌洲跟着江父进入商场的时间很早,他眼光精准,看中哪个项目就必能拿下,他也足够打算大胆,在别人还在犹豫畏缩的时候他已经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人说他冒进,说他迟早要翻车,但不可否认,江盛的扩张和稳定都有江酌洲的影子。
他说等两天,难道两天后真的还能有什么变故?
江应远简直想发疯,他不止一次听师傅说江酌洲气运绵长要小心应对,小心小心,他小心了这么久,磨了这么久,不仅没把江酌洲的命磨掉,现在他居然还站起来了!
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冷静,他恨不得拿起一把刀就对江酌洲的后背冲过去!
但是不行,至少在这里不行,动动口舌就算了,要是真在这里闹大,他不会有好果子吃。
江应远极力忍耐,脸几乎要扭曲变形,看得旁边的人下意识远离。
江酌洲没有回头,江应远如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用餐区。
宴聆青也没想到他最爱的用餐区会变成这样一副狼藉的模样。
盘子碎了,酒杯也碎了,精致的点心和可口的菜肴混作一团,颜色漂亮的酒液洒在上面看上去糟糕透了。
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呢?
宴聆青其实看清楚了,但也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当时他正拿着碟子认真挑吃的,挑着挑着忽然和一个人撞了一下,他刚想道歉,那人更快一步说道:“靠,没长眼睛啊,撞撞撞,一个劲往我身上撞,当玩碰碰车呢!烦死,到哪都不安生!”
宴聆青望着他,张了张嘴吧,话还没出口,那人就抬手将他挥到一边,眼睛仿佛长在头顶,看也不看他地说道:“走开,不约,没兴趣,本人已有恩爱男友!”
宴聆青:“……”
宴聆青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说,碰碰车又是什么,不过介于他对人类很多东西都不算了解,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事。
道歉的话在看清男人那一刻就忘了,他现在要说的是:“你快死了。”
“你说什么?”男人,也就是冲脾气的大少爷钟创猛地转过身来大声道,“很好,你敢咒我快死了,有胆子!”
等他看清宴聆青的脸瞬间想起来他是谁,“江酌洲的人?他没教过你话不能乱说吗?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滚吧,别来惹我。”
宴聆青很好脾气地解释:“我年龄已经很大了,肯定不比你小,而且我没有乱说话,你真的要死了,快找个人看看吧。”
宴聆青说的是真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人,外表看上去生龙活虎,实际生气在不断流失,生人的味淡了,宴聆青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同类差不多。
最奇怪的还不止在这里,最奇怪的是对方溢散的生气不是消失无踪,而是朝着某个方向流动。
流向了什么地方呢?
宴聆青只能看到一段距离,并看不到终点。
钟创听得脑子都要炸开,什么叫他真的快死了,他没病没痛活得好好的,哪有一点要死的征兆。
想要和平常一样发脾气将人骂一顿,看着那张漂亮真挚还莫名透着关心的脸,钟创就像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难受。
还没等钟创想好怎么发作,几个人往这边过来了,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嘴里说着什么,像是故意让旁边的人听到。
“看,何家大少爷,何虞。”
“嘁,什么何家大少爷,占了别人位置的白眼狼!”
鄙夷的笑声响起,接着又是另一人的声音,“听说还是个惯偷呢,以前就偷过何家少爷的东西,现在又偷公司的东西,这何家真是招了贼了。”
“从小就占了人家正牌儿子的位置,正主都回来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何家。”
“还能为什么?那种人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混口饭吃,留在何家怎么也能分一份遗产。”
“妈的,小爷我最看不惯这种人,给他点教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