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撇着嘴,到底没再多说,转身去了灶房。看到整整齐齐的两大捆柴,她才把撇歪了的嘴角放下来,开始生火。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当天晚上,赵氏还是按照许杏说的办法煮了一大锅红薯面条,配上咸菜,一家老少都吃了,也没人有不舒服的,金氏问明白了,就大手一挥:“以后就按这个法子办。”又白了赵氏一眼,“许杏确实是个好的。”
许杏心中叫苦,却只能耷拉下眼皮,假装听不见。
多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淀粉都干了,许杏检查过,装好,就跟长青一起往镇上走。
“那个红薯面条还不错。”长青首先打破了沉默。
许杏正在合计拿到钱以后怎么安排,猛地听见长青说话,有些回不过神来,顿了一顿才说:“啊,那样吃就不大刺激肠胃了,能省不少面,也好吃。”
“怎的不做这个来卖?”长青问。
“啊?”许杏摇摇头,“不是不想,是很难。如果没有烘干的好办法,这湿面条放不住,那可没法卖,且咱们乡下人家不缺那点做饭的功夫,只要想到了,谁家的媳妇都会做,不新鲜。”
长青又问:“我算着这回应该拿回来好几十文钱,你打算怎么花?”
许杏十分郁闷:“我得再买斤酒曲,一斤就要三十文,我也就剩不下几文钱了。”
“慢慢来,莫急,”长青宽慰她,““你放心,没人能赶你走。”
第10章 青黄不接
长青来宽慰许杏,没想到许杏完全不担心:“我没害怕啊。银子又不是今天我欠的,我还能挣钱,又有你这个读书人撑腰,我有啥可怕的?”
“说得也是。”长青微笑。
许杏侧头看了他一样,觉得他的笑容实在是太标准了,只差在脸上写个“如沐春风”了。
两人说着话,一刻钟之后就倒了镇上。长青去了学堂,许杏就自己抱着盛淀粉的大木桶去了刘记酒楼。
酒楼的伙计都认识许杏了,老远看见她就回头喊掌柜的,刘老板便带着伙计出来拿货。
这回没什么可说的了,淀粉倒出来,称重,一共是十六斤三两,刘老板给了许杏九十文钱,然后说:“这个月用不了了,你等三月十五前后来镇上的话咱们再看看要多少吧,天暖和了就要卖凉粉喽,那时节用得多。”
许杏应了。
这九十文里,回家要给范老太太四十文红薯钱,剩下的要买斤酒曲,许杏只能得二十文,还得琢磨弄蒸馏酒的工具,这恐怕又不够了。真是头疼,对于事业起步期的困难,许杏虽然很清楚,可是难免有些丧气。
到了货栈,热情的老板娘已经认得她了,见她又来买酒曲,便问道:“小姑娘这是家里开了酒坊不成?我这铺子里卖得最慢的就是酒曲,竟是都让你买了。”粮食珍贵,一般人家都舍不得酿酒,十里八村有限的几个大户又都脸熟,再说了,就看许杏这一身旧衣裳,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您可真是火眼金睛,我们家正在试验呢,要是成了就要开酒坊了。”许杏笑着答了一句,在货栈里慢慢的转悠,仰头看着柜台里面的货物。
“哟!那可了不得,咱们这儿可稀罕,我这铺子里卖的还是县城的酒坊出的酒呢。”老板娘一拍手,“你家的酒要是成了,拉来些放我这铺子里卖呗!说起来的,你是哪个村的,你家大人叫啥?”
许杏不知道她是客气客气还是说真格的,不过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又回答她的话:“我是范家村的,范守业家。”
“那你家蒸酒的家什打了吗?”老板娘问,“在谁家打的?”
许杏摇头:“没得呢,我家也没银子了,正愁这个哩。”
老板娘那个高兴啊,让许杏看着毛骨悚然的:“这可是巧了,我这儿就有一套,瞧着你这小丫头怪招人喜欢的,按本钱卖给你就行。”
客气话听听就得了,许杏可没敢答应:“那可是真好,可是我家没银子,得多少钱啊?”
“你先看看。”老板娘转身走到角落里,蹲下翻找了一阵,这才笑着回来,“你要是自家慢慢的做,就不需要大蒸酒炉子,使自家的锅就成,这是锅盖,这里是出酒的管子,你外头找个坛子接着不就得了?这玩意儿小巧实惠,本来是我们当家的自己想蒸酒喝才弄的,可是太费劲了,他不耐烦,就没使,我也不多要你的,他五十文进的,你就也给我五十文就行。”
许杏看了,与其说是一套蒸馏酒装置,不如说是个带根管子的锅盖,确实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不过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剩下的还真就如老板娘所说,外头接个管子坛子冷却接酒,家里的家什确实可以凑合着用。这确实比她想的白酒蒸馏装置便宜太多了,她大大松了口气,说:“不瞒您说,我今天手里就五十文钱,本来是要买酒曲的,这就不够了。”
老板娘显然很想把她家的这套滞销货处理掉,便十分大方的道:“这样吧,你就给我五十文,这盖子你拿走,酒曲少拿些,一二两,就赊着,你下回来再给我钱就是。”
本来许杏就是打算这么磨一磨的,老板娘主动提出来了,她也没有异议:“那我就先要一两酒曲吧,下回来还您三文钱。”
老板娘满口答应。
见了长青,自然要说一遍这个事情,长青就叹气:“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儿,还赊账,便是少给几文钱,奶奶也不会说什么的。”
“可不能这样。”许杏正色说,“红薯是家里的粮食,我给用了,就得按市价给银子,少一文都说不过去,别的那就是我的事了,毕竟挣得的钱我也没交给家里。”
“那你挣的钱呢?”长青听着,觉得她也有道理,只是瞧着她这样子都替她累得慌,便故意问。
许杏现在倒是不难受了:“我置办了家什啊,还有那两坛子酒呢,别看现在我手里没钱还欠着帐,可是前期该投入的就得投,等我的酒出来了,卖了不就是钱?”
说起这些,就算长青饱读诗书也不是许杏的对手,他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有理。家去吧,有这四十文钱,奶奶应该很高兴。”
许杏想起之前的事,就问:“你不在镇上直接买些面什么的带回去吗?我瞧着镇上卖的面也不比村里贵。”
长青似乎有些惊讶,他看了许杏一眼,又转回脸看着前面的路,道:“家里的事都是奶奶做主,这是卖红薯的钱,是家里的。”
许杏认真想了一下,有些明白过来了,她想买生产资料就买,是因为她动用的是她自己创造的盈利,而红薯的钱是家里的出产,除了范老太太母子,谁都不能动用。
“那,讨债的上门,婶子手里哪有什么钱还呢?”赵氏天天种地捡柴挑水,完全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根本不可能自己拿出钱来。
长青笑容微敛:“她借钱的时候想的是我死了她也就不过了,那是豁出去了,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还,现在我活着,她也一样没想过,估计是等着奶奶去还呢。”
“也是一片为母之心。”许杏觉得赵氏行为欠妥,但是对儿子的心意还是真的,也不好说什么,“奶奶会还吗?”
“会。”长青道,“我爹捎了信,清明时候要回来,他会给奶奶钱。”
许杏没问他为什么不把范氏扣下五两银子的事说出来,想来他有他的道理。
他们俩说着话往家走,可到了家里就傻了眼——赵氏正哭哭啼啼的挨骂呢。
等弄清了原委,许杏也挺无语的。原来他们离开之后,赵氏的二弟来了一趟,听说赵氏被人追债,便拍着胸口说能帮着卖一部分红薯。金氏给了钥匙,他们便称了一千斤红薯,卖给了赵氏二弟找来的贩子朋友,卖了四百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