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道:“陛下……可能……可能这与栖霞也有关系。”
朱棣大惑不解,便道:“有何关系?”
张安世道:“栖霞迄今,各种商业的模式,也在逐渐的完善,许多的经营之术,更是多如牛毛,这些手段,用在正途上,自然可以造福一方,可若是这些手段教某些奸人学了去,却也能推陈出新,就如此等打包专营出售的事……可能……是从栖霞的商业理论中受到的启发。”
朱棣似有醒悟,仔细看里头诸多五花八门的手段,这等卖官鬻爵的手段,还真是经史中前所未有的,怎么样吸引更多的买家,如何扩大“消费群体”,再到如何将各种有利可图的官爵以及员额兜售出去,里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朱棣忍不住感慨地道:“倘若东汉灵帝和恒帝学了这些,又何止只得那点钱粮?只是……我大明卖官鬻爵……乃是死罪,这些人……实在可恶。”
金幼孜又拜:“臣万死。”
朱棣道:“牵涉此事者,无论买卖之人,统统诛杀,为的便是以儆效尤!所牵涉的金银,统统抄没……陈卿家……这些金银抄没的如何了?”
陈礼立即道:“陛下,账目已是有了,人也大抵都已拿下,想来这些跑不了。只是有不少……因为时间短促,只是意向,据闻有不少银子还未付清……这……”
朱棣颔首:“朕不管这些,账目上说了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搜抄不出,那就拷打出来。这可是八百多万两纹银,足以修几条铁路了。”
陈礼道:“臣遵旨。”
百官不管心头怎么想的,都不约而同地默然。
张安世则是不由得为之默哀。
这等同于什么呢?
等同于是……朱棣效仿了汉灵帝,卖官鬻爵,把朝廷许多的乌纱帽,都卖了一遍。
当然,比汉灵帝要好的是,汉灵帝是实实在在地把官卖出去了。可朱棣却是用大义的名义,直接拿了银子,却是一个乌纱帽也没少。
可怜那些上蹿下跳的人,为了卖官鬻爵,挖空了心思,散出了大片钱财,结果……全便宜了朝廷。
此时,朱棣道:“锦衣卫要继续追查此事,涉事的官吏,一应也要拿下,还有各布政使司……也统统不要放过。”
随即,朱棣目光一转,看向太子朱高炽道:“至于空缺的官吏,太子拟一个章程,呈送至朕的面前来。”
朱高炽忙道:“儿臣遵旨。”
朱棣的目光又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道:“金卿家有功,可要什么赏赐?”
他笑吟吟地看向金幼孜。
金幼孜道:“陛下,臣的发妻早亡,说来实在教人悲痛,她虽是撒手人寰,可留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兄弟,即臣的妻弟刘进,刘进犯下了滔天大罪,固然万死,可臣希望陛下能够从轻处置,倘若能留他一条性命,臣定感激不尽。”
朱棣笑了笑道:“是啊,这妻弟也是至亲,谁还没有一个妻弟呢?”
说着,看了看殿中的魏国公徐辉祖,又看一眼张安世,才又道:“既如此……那么就赦免了罢,陈卿……这刘进要严加审问,等一切罪责统统交代清楚,便释放了事。”
说着,面容一绷,异常肃然地道:“这是朕格外开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陈礼应下。
金幼孜慌忙谢恩。
朱棣道:“此案……太子与张安世来牵头,务必除恶务尽。尤其是那些威胁……要造反的,一个都不能留了,家眷流放……”
朱棣顿了顿道:“刺配新洲……”
朱棣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安世一眼。
似乎是在鼓励着什么。
张安世骤然之间,觉得体内好像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来,似一种说不出的勃勃生机。
这仿佛是朱棣在说:努力罢,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张安世道:“臣……与贼子不共戴天!”
朱棣微笑,随即拂袖:“罢朝!还有……将这些该死的孝服孝帽都撤了,看着教人生厌。”
话落,朱棣便摆驾而去。
留下百官站在原地。
有人已挪不动步子,更有人瘫坐在地,于是,不得不有宦官将其搀扶起来。
张安世则是神采飞扬,兴冲冲地领着陈礼出了殿。
谁晓得,却见那金幼孜孤零零地出殿,旋即,却有人猛地朝金幼孜吐了一口吐沫。
张安世脸一绷,勃然大怒道:“大胆,侮辱大臣,罪该万死,陈礼,去将人拿了。”
陈礼正待要动手。
金幼孜却好像一副没事人一般,只微微一笑道:“殿下……只是一些误会,不必兴师动众。”
张安世上下打量金幼孜。
其实他和金幼孜不熟,倒不是因为张安世不爱和此公打交道,而是这人沉默寡言,平日里谁也不理会,甚至在大学士之中,他也不算是突出。
张安世道:“金公……待会儿,我调几个校尉专司保护你,你平日里出入,可要小心些,这些个贼子,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难保不会鱼死网破。”
金幼孜含笑道:“多谢殿下了。”
张安世又道:“至于你那妻弟……”
张安世回头看陈礼:“他妻弟怎么样,有没有挨打?”
“啊……这……”陈礼有点说不好,不过他心里估算,大抵应该是打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