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接到了奏报,第一时间火速赶往了沈家去查看,里头一片狼藉,半个庄子都要烧掉了,死伤了十四人,多为护卫。殿下……这沈家……可是名门望族……臣查探到,凶徒所用的火药,和上一次针对汉王卫百户所用的火药是一样的,火药威力甚为猛烈,只是臣并不知……凶徒是如何将这火药置入庄子的,可因着威力极大,沈家上下,只剩残垣断壁,甚是凄惨。”
朱高炽听罢,道:“和京城三凶有关?”
“正是,臣还打听到,京城三凶今日才放出来……而且……臣还听闻,去迎接他们出狱的正是……承恩伯张安世……臣询问过一人……说是承恩伯就在附近出没,那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因为此前见过承恩伯,所以才认了出来。”
朱高炽听的心都凉了。
他看着周敬,急促地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知道吗?”
周敬道:“臣当时询问之时,觉得有蹊跷,所以遣开了左右,至于那个询问的人,臣已给了他一些银子,将他打发走了,告诉他绝不可声张。至于其他人……臣让差役细细打探过,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蛛丝马迹。”
朱高炽稍稍松了口气:“你事情办的很好。”
听了太子的夸奖,周敬笑了起来,随即道:“不过……臣此来,却是有一些忠言相告。”
朱高炽道:“你说。”
“太子殿下,承恩伯此子……确非良人,此子今日敢做下这样的大事,迟早有一日要牵连太子殿下,陛下对太子殿下抱有大期望,可一旦得知太子殿下纵容亲眷胡作非为,只怕要大大失望了。”
朱高炽皱眉起来:“你要本宫如何?”
周敬道:“这件事,现在虽然没有外人得知,可难保将来事情不会泄露。到了那时,太子殿下当如何自处?陛下嫉恶如仇,若知殿下隐瞒包庇,又会有何等的失望。”
顿了顿,周敬又道:“所以臣的建议是,殿下正该趁着这个时候,揭发张安世,如此,既和张安世彻底撇清了关系,将来就算他再惹出什么事端,便和殿下无关。”
“殿下乃是天下少有的仁贤太子,万千臣民的希望都维系在殿下身上,殿下切切不可因一个小小的张安世,而招来横祸啊。”
说着,周敬小心翼翼地观察朱高炽的脸色。
很明显,他是来投靠的。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府丞,平日里堂堂太子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可这一次却是机会,一方面,他掌握了张安世犯罪的证据,但是却隐藏起来,这等于是给太子殿下送了一个见面礼。
另一方面,他痛陈了厉害,希望太子殿下借此机会,揭发张安世,如此则显出了自己的智慧。
毕竟……太子身边有一个不稳定的隐患,就等于是给未来争储添加了许多的变数。
他相信太子可能会接受自己的建议,毕竟相比于一个小小的妻弟,这皇位才至关重要。
要知道,历朝历代,多少皇子皇孙们为了皇位,父子相残,兄弟相杀。
太子只要采纳建议,主动向皇帝请罪,就掌握了主动权,皇帝非但不会因为张安世而牵累太子,反而会认为太子刚正不阿,毫无私念。
朱高炽听罢,诧异地回头看了周敬一眼:“你希望本宫这样做?”
周敬道:“天下人都希望殿下这样做。”
朱高炽念道:“天下人……”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还请殿下三思……”
朱高炽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本宫问你,当真……天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了吗?”
周敬信心满满地道:“殿下放心,臣行事缜密,一到地方,便开始细细彻查,甚至抢在了锦衣卫之前……”
他说到了这里……
突然,本是背对着他的朱高炽,那肥胖的身体突然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朱高炽的手上,握着一支从猎房里箭壶里抽出来的铁箭。
铁箭犹如匕首一般,被朱高炽死死地握着。
下一刻,朱高炽高高举起铁箭,就在周敬还弯着腰的时候,箭矢的利刃狠狠地斜扎入了周敬的侧颈。
“呃……呃……”周敬微微张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看着朱高炽。
他没有看到朱高炽脸上有什么狰狞和愤怒。
此时的朱高炽,却是一脸的恐惧和胆怯。
朱高炽依旧还握着箭矢的杆子,手在拼命的颤抖。
“殿……殿下……”
朱高炽脸色苍白着。
这一箭扎下去,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等见到了血,他勇气顿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腹中将要作呕的痉挛,还有害怕。
他杀人了。
第一次杀人。
朱高炽是个和善的人,虽然当初朱棣靖难的时候,朱高炽留守北平,被朝廷的军马围困,人们都说他率军镇守,将北平守了个固若金汤。
可实际上,他一直被保护着,身边有无数留守北平的军将为他效力,哪怕是他的生母徐皇后,也亲自披挂在城楼守城。
朱高炽这个长子,反而留在北平王府,只负责后勤和调度方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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