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抖开那字据,当众念了出来:“本人承诺,只要徐松能把赵凛认回去当儿子就给其五两银子作辛苦费,大业宏轩十七年夏七月初五卯时立。”
赵凛看向赵老二你,嘲讽道:“原来二弟昨日特意去找了这烂酒鬼来做戏啊!”
赵老二疼得龇牙咧嘴,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胡说!”他挣扎着要起来,藏在袖带里的田契不小心掉了出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赵宝丫哒哒的跑到他身边捡起那三张田契,举得高高的:“咦,这是什么?”她眨巴着眼,稚嫩的童声在院子里回荡,“这好像是阿爷的田契啊!”
“二叔,你偷阿爷的田契干嘛?是赌博又输了,拿去卖吗?”说着她哒哒跑到赵老汉面前,垫着脚把田契塞给他。
此刻,就算赵老汉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捏着田契的手气到发抖,朝着赵老二破口大骂:“你个逆子,俺只是让你别读书,你就联合这个烂赌鬼陷害你大哥!!”他左右看看,抽了藤条就往赵老二招呼。
赵老二被打得鬼哭狼嚎,边跑边躲:“爹,爹——啊!儿子是冤枉的,都是那个烂赌鬼,是他,是他说大哥是他儿子,我也是上了他的当啊!”
徐松见他甩锅,立刻跳脚反驳:“孙子休要胡说,明明是你找到俺,说让俺来认亲的。还说你爹偏心,说你大哥忒不是个东西……”他把那日的谈话一股脑的抖了出来。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赵老太过去拉架,被他一掌给推倒在地。事到如今,他也不怕村里人看笑话了,势必要做出样子给老大看。
这样的戏码赵凛早就看腻歪了,抱起小宝丫转身要起收拾东西。赵老汉忙丢下藤条,拦住他,讨好道:“老大啊,是爹冤枉你了,既然俺们是亲父子,也就不存在断亲一说,那断亲书撕了吧!”
一众村民都觉得他委实不要脸,腿断了就分家,人家有出息了就哄回来,怀疑不是自己的种立马就翻脸断亲,现下发现是误会又舔着脸去讨好。
恶语伤人六月寒,赵家方才的做派,是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赵凛面如霜雪,只淡淡撇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院子里的一众乡亲:“大家也看到了,赵家三番两次抛弃我们父女在先,今日害我辱我生母。不是我赵凛不想孝顺双亲,实在是这个家容不下我,今日既是当着诸位叔叔伯伯的面断了亲,那便是断了,往后我和竹岭村赵老汉家没有任何瓜葛,生死无关!”
说完,他抱起宝丫去收拾行囊。
“老大啊,老大!……”赵老汉后悔得要是,苦苦哀求,好话说尽。
满院子的村民都瞧着他低声下气。
赵凛丝毫不为所动,背起行囊,抱起闺女穿过人群往外走。赵翠香含着泪拉住他衣袖:“大哥……”她不是想留大哥,这个家她都不想呆,大哥能走再好不过了。
她只是舍不得。
赵老汉见他如此决绝,从柴垛子上操起砍柴的刀卡在脖子上威胁:“赵凛,你要是敢走,俺就死给你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逼死生父!”
然而,赵凛已经没了人影。
族老轻咳,劝道:“赵老弟啊,事情都这样了就算了吧。”连田契都藏的死紧的人也不像是想不开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留两分颜面吧!”村长语气里带了讥讽:“赵凛这娃怎么长大的,村里人都瞧着呢,你们这么闹,他没动手已经是顾念亲情了。”
村民纷纷附和:“是啊,没用就丢出去,有用就找回来,想牛做事还得给两口草呢,做人不能太不要脸啊!”
“瞧赵老二和你家婆娘不容人的态度,留在你家也落不到好。”
“他又要养娃,还要读书,你们放过他吧!”
“……”
赵老汉被说得又羞又愤,也不抹脖子了,操起大砍刀朝罪魁祸首赵老二追去。本就鼻青脸肿的赵老二吓得赶紧跑,推推散散间,砍刀飞了出去,砸在了准备跑路的徐松脑壳上。
徐松连叫都没来得及叫,扑通倒地,殷红的血流了一地。赵家院子里安静两秒,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啊,死人了,快报官!”
“别,别报官!”赵家父子惊慌。
报官他们就彻底完了!
第32章 32
村里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赵凛带着小宝丫和大黄在村口等了一会儿,愣是没看到一辆牛车。他不想再等,干脆背上行囊, 抱上娃儿沿着小路往城里走。
赵凛很沉默,小宝丫知道她爹心情不好, 也很懂事的闭嘴。她抱着阿爹的脖子, 时不时就看看他眼睛, 生怕他哭了。
走了一段路,上了官道,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隐隐有闷雷声传来。夏日的天, 孩童的脸, 动不动就来一场大暴雨都是有的。
小宝丫抬头看天,厚实的云层里有电光闪过, 她扯扯阿爹的衣袖,小声提醒:“阿爹, 好像要下雨了。”
赵凛这才注意到天边黑云堆积,看云的距离, 要飘到这边还有点时间。他抱着闺女, 加快步子往城里赶,然而紧赶慢赶, 一场大雨还是倾盆而至。
他环顾四周田野,迅速找到一处凹进去的斜坡,把赵宝丫塞了进去。然后冒着雨扯来了几捆晒干的麦秆盖在头顶,自己也缩了进去。大黄狗很懂事的缩在父女两个的脚边, 努力把自己的狗脖子也往里缩。闪电划破天空,暴雨从头顶冲刷而下, 两人一狗紧挨着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躲雨。
又一道铁雷劈下,小宝丫吓得抖了抖,赵凛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小耳朵。雨越下越大,赵凛一半的身体以及地上的行囊都湿了,水珠顺着他左半边脸滚落。
赵宝丫拨开捂住耳朵的手,凑过去看他的眼睛。赵凛把她拉了过去,问:“做什么?”
小宝丫摇了摇脑袋,小声说:“我还以为阿爹哭鼻子了呢。”
赵凛疑惑:“阿爹哭什么鼻子?”
赵宝丫小声说:“阿爷他们欺负你呀!”她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阿爹要是想哭就哭吧,正好云朵在哭,阿爹哭也没人发现的!”小团子软软糯糯的,说得很认真:“不过今天你哭过了,以后就不许再难过了呦,因为阿爹还有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女儿呀,宝丫将来一定会很孝顺孝顺的!”
听着闺女软糯糯的话,他胸口的郁气顿时消了大半:世上怎么有这么懂事乖巧的娃儿啊!
还会安慰他!
他被逗笑,伸手接了一滴水往眼帘下一抹:“阿爹哭了,以后都不难过了。”从此以后闺女即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他没时间为了不必要的人和事伤怀,他应该朝下一个目标前进——成为顾山长的弟子!
一刻钟后,雷声渐止,暴雨渐歇。缩在脚边的大黄突然犬吠不止,撒开蹄子越过矮坡往官道上跑,伴随着狗吠有急促的赶车声,小宝丫大喊:“阿爹,好像有牛车。”
赵凛单手抱着她,提着行囊爬上官道时,那牛车已经卷了过去。赵宝丫急得拍他的肩,“呀,牛车,牛车跑了!”
赵凛安抚她:“无事,反正雨停了,后头还会有车子的。”
夏天的暴雨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阵,总得歇一歇。就算没有车,进城之前也不会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