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簌出事那天,裴寰州和她吵架了,因为压力、梦想,还有长久的失联,裴寰州一度想放弃。
温簌不同意。
让他等她回去,告诉他很快就能自由了。
她说许蔺深其实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只是最近在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只要许蔺深答应脚踏实地,她愿意把温家交给他,这样父亲也能放心。
裴寰州那时已经被他们之间的天堑折磨得喘不过气。
是以并没有给出肯定答复。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的沉默,温簌得知许蔺深走上歪路时才那般急切地想要将他拉回来,以致于最后许蔺深恼羞成怒见死不救。
所以自责愧疚至今,呆在那个名为温簌的囚笼里始终不肯出来。
而温西这次回来,发现裴寰州父亲去世了,母亲也病得很重,如果连亲人的羁绊都不再有,裴寰州的那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显得太过无望了。
“放心,我这不是也没打算一个人去吗?”温西道,“业叔会带着人在不远处守着。”
程肆还是有些担心,心知这件事无法避免,想了想,在温西离开后,他和保姆叮嘱了几句,也打算跟过去看看。
十一看到他和温西前后脚出门,不乐意了,小跑着追上,拽住程肆的手:“爸爸,你要去哪儿?”
“有正事,做了就回来。”程肆说。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十一扬起小脸望着程肆,“我在家都呆腻了,想去找我的好朋友们玩,你和温西都好忙,你之前还说帮我转学,可这么久了也没有去新幼儿园。”
“对不起宝贝,很快就好了。”程肆斟酌着措辞和她解释,“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外面有个坏狼狼一直在找你,在家里你更安全一点。至于你的那些好朋友们,不用担心,你要是想她们了,可以随时邀请她们来家里玩。”
没想到十一听了这话,眨巴着眼,长睫毛上很快蓄满了泪珠。
她扁了扁嘴唇,手指绞着裙子上的蕾丝,瓮声瓮气地问:“坏狼狼……是在说舅舅吗?”
“……”
程肆表情微变。
十一忍住眼泪,卷长的睫毛颤动着:“我刚才听到你们说舅舅了,你和温西是不是很不想我提起舅舅……”
尽管不忍心,程肆还是开了口:“十一,他不是你的舅舅。”
“可温西是他的妹妹,我不叫他舅舅叫什么?”十一大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早就不是了。”程肆蹲下身,和她平视,“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你想保护温西么?许蔺深做了很多坏事,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欺负温西,她怕你伤心,所以一直都没告诉你。”
十一想起第一次和温西见面的时候。
温西对于她叫许蔺深舅舅的事十分反感,连续质问了她好久。
原来是因为许蔺深其实不是舅舅。
“可、可是……他对我很好啊,”十一咬了咬嘴唇,晶莹的眼泪簌簌而落,“他陪我去游乐园,坐海盗船的时候吐得脸都青了,也对我笑着。”
“他还陪我去滑雪,我不会滑,可我一次都没有摔在雪地里过,他总能把我接住。”
“还有还有,他给我做了好大一个城堡……他在里面装满了我喜欢的玩偶,还有温西喜欢的小狗狗,说以后可以送给温西……”
“爸爸,”十一哭着问,“他怎么会是坏狼狼呢?”
“就像《小红帽》里面的狼外婆一样,坏狼狼是会伪装的,他对你好,是想借着你把温西引过来吃掉。”程肆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耐心地和她解释,“宝宝,温西被他吃掉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十一对这些话还似懂非懂,但一想到再也不能见温西,她下意识地抗拒:“不可以,温西不能离开我们……我不要她被吃掉!”
这话便等于做了选择题。
程肆总算舒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无声地说了句。
谢谢宝贝。
温西驱车抵达海边时,许蔺深站在礁石上,海风将他的衣摆吹得像风帆一样。
“你来了。”
许蔺深回过头,看见温西大夏天的穿着一件宽大的长风衣,扣子扣到了最上一颗。
他眼神沉下,呵出一声。
“怎么样?绝望的滋味如何?”温西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漆黑的眼睛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冷冽。
日光被海晕染成冷调,许蔺深今天穿了一身昂贵正式的西装,领带、胸针、腕表都戴得齐齐整整,看起来十分讲究。
他笑道:“在人穷途末路时耀武扬威,会显得你很掉价。”
“别人我确实不至于,”温西道,“但看你痛苦,我乐意至极。”
“那我这些痛苦多少也算有点价值。”许蔺深单手插在西裤里,姿态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十一还好吗,有没有想我?”
温西面无表情:“她都没提起过你。”
许蔺深呼吸一窒,很快又笑了笑:“可我想她了。”他感慨地说,“她的第一片尿布还是我亲手换的。”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温西不耐烦地问。
“以后应该没有这样说话的机会了,这不是想和你多说会儿。”许蔺深无不遗憾地叹气,似是想到什么,他扬了扬眉,“哦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程肆生她的时候差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