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债人:你说是不是?】
【程父:我知道了……】
这段聊天记录后不久,路萍康复了许多,已经可以时不时吐出几个音节。
大家都无从得知,路萍能说话以后和丈夫说了什么。
因为当晚路萍就死了,程父也留下遗书,从此失踪。
“我们都以为是方项明怕你母亲将u盘的事告诉了你父亲,以至于杀人灭口。”林警官说,“其实不是的,方项明当时也十分谨慎,那个时候正值国会选举期间,如果再发生命案,只要有心人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必然会查到他的人。”
“你父亲很可能真的得知了u盘的事,但他们怕牵连你,也怕你长大以后被债务缠身。”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死以后,方项明会不会报复你。”
顿了顿,他沉重开口:“所以你父母想了个办法,毕竟u盘早已不在你母亲身上,可这件事方项明不知道,你父亲给那个催债人发了最后一段话。”
程肆低下头,最后一页a4纸上。
他看见父亲对那个人说。
【程父:我老婆死了。】
【程父:我也会如你们所愿带着u盘离开,但我同时留下了遗书,你们谁也别想找到我。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你敢动我儿子,那个u盘一定会被我公之于众。】
怎样才能不被人青衣找到呢。
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地保守秘密呢。
只有死。
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在哪里。
因为在方项明那里,他只是带着秘密失踪,只要他一天不被人发现,程肆就一天是安全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用一捧捧土将自己活埋的。
他甚至怕自己在求生本能之下挣扎,腿上绑着麻绳,压着巨大的石块。
为了让他活。
他们选择了自己死。
“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林警官对他露出抱歉的表情,“很遗憾,起诉方项明的罪名不成立,已经有好几个参与当年事情的人出来认罪了,他们一口咬定这些事都跟方项明无关。”
“凭什么?”程肆咬着牙,目眦尽裂,“凭什么他能逍遥法外!”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似乎是看他太过可怜,林警官看了眼摄像头的方向,按下停止录音的按键,“据我猜测,应该是方项明和许蔺深向那位与他一起竞选南江总长的人投诚了。”
他补充道:“舆论也不可忽视,方项明应该会引咎辞职。”
“只是引咎辞职……?”
程肆不可置信地喃喃,青筋绷起的手紧紧拽住那些a4纸,僵硬得收不拢,胸口涌起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和愤怒感,心脏的疼痛很快向四肢百骸蔓延。
然而这时,他的星聊收到了几条信息,全都来自温西。
【?:可以立刻走,我会让傅晚森安排好私人飞机,明天就启程离开。】
【?: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我答复。】
【?:我来接你。】
这一刻,程肆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脸上仿佛下雨了,狼狈到了极点,他抖着手指碰了碰手机屏幕,喉咙艰涩得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警官给他递了纸巾,程肆用了一张又一张,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的信息素已经够苦了,没曾想真相更苦。
好人难道真的没有好报吗?
方家那么多帮佣,那个人却偏偏找上了他母亲,就因为母亲帮了他,对他施加了一丁点的善意。
母亲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那些催债人不断上门威胁他们,也不知用了多强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父亲一生勤勤恳恳,即使不惜一切代价想救他母亲,也从未想过走歪门邪道赚钱,去犯罪,去报复社会。
他赴死的决心那么强烈,可明明那么多死法,却害怕因此牵连到其他人。
选择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上,将自己活埋。
要不是那场山体坍塌,连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满身被覆满泥土,孤零零地腐烂。
温西想带他走。
他真的好高兴。
可他真的能走吗?
他的父母被这些人害得这么惨,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他真的能不管不顾跟温西走吗?
程肆伏在长桌上,身体止不住发抖。
温西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在美梦和自由触手可及时,如此残忍地硬生生将他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