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不想报仇了,你会立刻带着我离开南江吗?”程肆很轻地落下一句。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
父母尸骨未寒,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无法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些抛诸脑后。
他感谢温西帮忙找到凶手收集证据,也衷心希望她所做的到此为止。
就像温西外公所说那样,这些事本身就和她无关。
尤其他终于明白,温西当时为什么要他将u盘的事如实告诉林警官。
对他来说,u盘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她是在借林警官的口告诉所有忌惮u盘的人,她将这颗炸./弹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不论引燃还是毁灭,全部都冲着她去。
所以她被追杀,中枪伤,一路逃亡,而这些原本全该他来承受。
这个假设让温西怔然一瞬:“为什么?”
程肆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要得太多了。”
温西不允许他躲,单手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她的模样倒映在他眼底:“我不觉得。”
像是这次逃亡教会了她更多捕猎的技巧,温西这次变得有耐心得多,没像从前那样随口敷衍,反而大方地告诉他:“其实你可以再要多一点。”
她说:“我给得起。”
温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极具分量的话。
如果程肆像之前那样迟钝,一定会下意识地以为这句“给得起”的意思,是给得起更多的亲吻,更多的索取,更多做梦的权利。
而不是指为他铺平道路,满足心愿,解决所有麻烦。
他这次懂得了。
所以心里两个背道而驰的小人在挣扎。
左边告诉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右边的小人则对他说“她的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却为了你的事一再拖延,她有前程繁花锦簇,有亲人望她承欢,你还要耽误她到什么时候,你本来也没那么重要”。
见他迟迟不说话,温西按着他的力道无意识加重,程肆吃疼,背脊瑟缩一下。
她有些抱歉地松了手,神色淡了一些:“不愿意,还是有顾虑?”
从前她只要给程肆一丁点靠近她的机会,他都会拼了命地抓住,使出浑身解数凑到她面前来。
以至于她压根没考虑过,程肆可能会拒绝。
程肆会拒绝。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温西就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抬起眼皮,深深地盯住程肆,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最后却发现,程肆居然是真的在犹豫。
“不急,”温西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慢慢考虑。”
明明已经确定关系,温西也并不吝啬地给了承诺,程肆却像突然想起曾经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忽然问她:“裴医生呢,你也会带他走吗?”
“或者,你想过也带他走吗?”他的语气带着求证。
温西的沉默等于默认。
程肆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如果他愿意,这张有点凶的脸足以隐藏任何情绪。
温西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他。
她向来将未来规划得很好,去了t国后做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以后该用什么方式跟许蔺深算账,她都在心里演算过无数次。
唯独程肆是计划之外。
她想带程肆走,是因为想把他牢牢绑在身边。
和她想挽留裴寰州的念头不同。
裴寰州是她第一次对omega这个性别的启蒙,是她曾相依为命的亲人,也是她尊而重之的嫂嫂。
她可以在裴寰州的发情期冷静地为他注射抑制剂,但程肆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硬。
她一直将两者的感情区分得很清楚,曾经也以为不会再遇到比裴寰州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人。
再加上裴寰州日渐思念姐姐,喝醉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次都被她发现有自毁倾向。
像是不表达有人需要他的话,他就能放弃一切立即去追随姐姐。
作为一直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温西不得不承认,她害怕这种事发生。
程肆后来没再问过她。
她也就无从解释。
今天她终于想起来解释,程肆却在她开口前,低声说:“那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
温西赶往华海的时候,南江的雪还没停。
她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窗外雪景,直到抵达傅晚森的所在的医院,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