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身后跟着不少于十位红腰带祝祷师,众目睽睽之下,冯济慈微微弯腰拿起老头的腰带亲吻了一下说:“向您问好阁下,祝您安康。”
他要认清位置,虽为陛下宠臣,可是他没有职务,没有爵位,甚至在神殿还是个万年逃学的小库洛,这位可管着整个神殿。
红腰带搬来椅子,德利德克指指冯济慈,他们又搬来一把矮一点的坐凳,没有靠背那种。
哎,这小气劲儿,冯济慈笑笑,就坦然的坐下了。
周围瞬间一片抽气声,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是该婉拒吗?
小老头吸吸冷气叹息:“我年纪大了,寒风一吹就变成冰人了,老人家总是可怜的。”
那些红腰带又迅速搬来一个铸铁炉子,这些人做事情的时候笨手笨脚,显然也是被侍奉习惯的。
冯济慈无奈,只能脱去外袍拿起干柴徒手掰开,在炉子里绕圈围好后生起火焰。
原本喧哗的小奉身安静下来,开始排着整齐的队伍打水,琳琳本来想冲到最前面,她抬头看看头顶的自省钟到底叹息一声,跺跺脚排到了队尾。
大祝祷师笑了起来:“真是可爱的小姑娘,她是理解美德之人。”
冯济慈客气的笑:“您谬赞,她还小呢。”
老先生看看身后的那些人叹息:“他们有些人都做不到……最近……总是想起乡下的那些日子,除了偶尔担心汰怪的劫难,我甚至可以睡到头疼,来这里不行了,他们天不亮就敲这些钟,而我就睡在下面的屋子,都快被它震聋了。”
冯济慈看看大钟:“我都不知道阁下住在自省之下。”
老头哈哈大笑:“那小大人觉的我该睡在哪儿?”
冯济慈想了想:“高德。”
身后那些红腰带祝祷师纷纷露出高兴的表情。
小老头却连连摇头:“不不不,高德那种东西,我没有~也做不到!最近我喜欢自我思考,我窥见我的半份灵魂已经是千疮百孔。”
拎着一桶水的小奉身过来,在雪地上匍匐,满眼崇拜的对这边嘀嘀咕咕。
小老头就像驱赶小动物一样摆摆手,那小奉身激动的浑身发抖,提水的身躯一抖一抖的离开了。
冯济慈等他走远才侧头问小老头:“小大人?”
老头点点头:“你不知道吗?”
冯济慈摇头。
老头叹息:“那些仪院的老家伙来我这里哭,说你早晚会成为国王座下掌玺之人,你是外来的,跟我从前一样外来的,他们不喜欢一切外来的,哦,他们背地里喊你小大人。”
冯济慈无所谓的笑:“是小人吧,随便他们。我劝过陛下,戴那么多权戒早晚累死,就是累不死也会得风湿痛,至于仪院……如果他们在从前履行了职责,他们也不必来您这里哭……”
琳琳提了一皮桶水灌进大桶,一位中年红腰带过去,所有的小奉身都弯腰行礼。
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位红腰带提起自己的水桶,她求救般看向冯济慈。
冯济慈对她点点头,小姑娘就几步一回头的跟那位离开了。
“总要给陛下一些时间,我们都知道他内心虚无,一直过着从无靠山的日子,众所周知以前的那两位……也从未让人教导过他一丝一毫的执政经验,我们要相信他,他总有背不动的时候。”
冯济慈并不遮掩内心的想法,皆因这位银腰带是欧拉克亲自请来的,不是中大都神殿派遣来的,在神殿与国王的利益不冲突的时候,他们算是自己人。
可是,这位都走到银腰带了,如果成为调和人,将普利滋与中大都,甚至圣殿方面的关系调和好,那边给个金腰带也不是不行。
老头又呵呵的笑了起来,以冯济慈人类的经验,发出这种笑声的老头子通常没啥好货,比如邓布利多,他们的和蔼可亲总是隐藏着大算计。
德利德克清清嗓子:“从这一番话,我能看到你无私的忠诚。”
冯济慈却拒绝了这个词:“我无需对陛下忠诚,阁下。事实上,我是被他强拉进这些旋涡的,大家都知道我的出身,我也是要去奈乐的。”
德利德克用充满笑意的语气说:“啊,这不意外,我了解他,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比了个高度:“他判我院子里的青果树从此成为李树……当然,现在那个判决生效了。”
冯济慈也笑了起来。
老头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满眼欣慰:“最近,有近三千名学徒进入宾马乔雷门下,我希望在我任职期间,普利滋可以回归原来的样子……
就像这些初生的力量,普利滋在今年会得到母神更多的怜悯,我们会有继代的库洛从这里再次出发,你说呢?”
冯济慈眼神闪过一些光芒,他低头拿起一块干柴放进火焰,让那里越发旺盛:“您说的对,普利滋饱受伤害,万幸……那位靠山虽然靠不住也是内部恩怨,对么阁下?”
德利德克微微坐直了,也盯着那团火焰说:“是这样,我重开了课堂,每天都希望陛下可以进入无畏钟下……”
他抬头看着冯济慈严肃的说:“我教过格朗·斯莱博尼,也可以打开一切课程再教一位国王……”
说到这里德利德克轻轻叹息:“可他恨我了,我那个时候拒绝了他的请求……可我并不知道母神的土地之上,会有瑞尔·斯莱博尼那样的人,那才是无私钟下值得赞美的完人,如果不是他,真不敢想这个国家会去向何处。”
冯济慈低头掰木柴,他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该吃几碗饭,在地球他学的东西跟政治就无关,最多懂一些商业知识,而瑞尔的记忆就都是征伐,他也不懂。
国家是人的国家,他又何德何能承担这些人的命运走向。可普利滋这些人不这样看,他们最近甚至预备给他立个神位世代赞颂了。
就连回到新土的那位奥古斯,也常常与人炫耀自己了不起的儿子。那真是眼里只有生民,对权利金钱做到了彻底的不屑一顾。
普利滋的压力只有这些上面的人才清楚,前有未曾破解的巨大阴谋,后有新奥古斯的仇恨,二十年来普利滋分裂出两系政体,如果瑞尔·斯莱博尼继承王位,单是长老会,仪院就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干不下去。
很多人熟悉老国王的脾气,曾经匍匐在卟牢耶还有修拉脚下的那些大臣,就一个都别想活着。
欧拉克看上去在杀,其实是保。如果是那位小王子登基,他必须用旧系力量,旧人满腹仇恨,又怎么可能与新人共存。
王子放弃了王位,放弃了奥古斯的承法位,这令旧系满腹怒火也无处宣泄,他们现在正在往新土聚集,这对欧拉克执政是有好处的。
冯济慈当然想笑,他压根也没想那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