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公主却听不进去。她重重甩开洛之蘅的手臂,言辞尖锐道:“本公主找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又绕回了原点。
她执迷不悟,洛之蘅不想纠缠,福身告辞。
“你敢走!”三公主气急败坏地跺脚,“本公主告诉你,南越此番议和,和父皇提议要我朝派公主和亲。本公主年纪小,又得父皇疼宠,最后定然是从宗室大臣中挑选女眷。你若胆敢忤逆,本公主便上禀父皇,要他派你去和亲!”
洛之蘅原本要走,闻言忽然顿住脚步。
三公主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得意洋洋道:“你是南境王之女,又是父皇御封的郡主,就算是比之宗室贵女,身份上也毫不逊色。到时朝堂议事,即便是太子哥哥,也没办法保下你。怕了吗?怕就——”
“三公主。”洛之蘅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可知,此番边境战事,我朝是大胜?”
三公主一怔。
洛之蘅也没想着她会回答,冷声道:“三公主年幼,又高高在上久了,想必不清楚,这场大胜是怎么得来的。这场胜利,靠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拼死搏杀;靠平川百姓不惧战火,自告奋勇帮忙照看伤兵,坚守故土寸步不离;更靠满朝文武齐心一致,竭力保障前线一切所需……
“公主轻飘飘一句‘和亲’,置那些身陨战场的将士于何地?置千千万万人的心血于何地?这世上,焉有赢得胜利的受害者反要赠银送美之理?”
三公主愣怔在原地。
“陛下神武明断,自有主张,还望三公主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说完,洛之蘅一福身,转身即走。守在一旁的宫婢下意识拦阻,被洛之蘅眼神一扫,惶然退下。
洛之蘅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
门庭若市的宫门马车尽离,一片静谧。
平夏守在宫门口,一见洛之蘅,忙上前迎:“各府上的车马都回了,只咱们一家的在宫门停驻恐怕引人注目,奴婢做主让车夫挪了。”
“好。”洛之蘅颔首,又问,“阿爹呢?”
“王爷有些酒醉,一进车厢便睡下了。”
洛之蘅了然,跟着平夏往马车的方向走。
将走不远,似有所觉般回头,登时停步。
身着玄衣的身影立在宫门暗处,几乎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的佩玉莹润生辉,露出了些许踪影。
“郡主?”平夏奇怪地唤。
“先等等。”洛之蘅不由翘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走过去,雀跃地唤,“阿兄!”又懊恼道,“你在这儿等着怎么也不出声,我险些要错过了。”
太子笑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洛之蘅了然:“阿兄知道三公主来找我了?”
太子言简意赅地解释:“先前陛下承诺,说让三公主在夜宴后来向你赔罪。”
洛之蘅闻音之意。
想来是陛下听了三公主的话打算调和,这才被太子找到由头,让三公主来给她道歉。
洛之蘅望着太子若无其事的神情,心尖一疼,暗恼圣上多事,又伤阿兄的心。
太子瞧她义愤填膺的神色,好笑道:“怎么,又心疼我了?”
洛之蘅故作沉吟,佯装愁眉不展:“方才三公主说,南越打算要宗室贵女和亲。”
太子笑容一敛:“她威胁你了?”
洛之蘅唉声叹气地点头。
她貌似愁容满面,眼神却毫无惧意。
太子失笑:“南越是提了这桩事,不过不必担心,不论是朝臣还是陛下,都没人会答应。”
“我只是好奇,南越挑起事端在先,战场败降在后,是怎么有胆气提出要公主和亲的。”既然提到了这里,洛之蘅便也顺势问,“莫非是和格尔察逃了有关?”
太子毫不意外她的消息灵通,点点头,解释道:“格尔察不知所踪,南越又在竭尽所能地查找王女遗腹子的下落。老南越王担心王女之子孤立无援,即位后镇不住部族,又会被卷土重来的格尔察攻讦,便想了这个计策。”
洛之蘅若有所思:“他们是想通过和亲,给王女之子添上一大助力,叫有心之人忌惮。”
“一语中的。”太子赞许道。
洛之蘅仰头望着太子,四目相对。
无言半晌,洛之蘅清了清嗓子,眼角瞥过他的衣角,打算兴师问罪。
太子敏锐地察觉她的意图,心虚地咳了下,率先道:“叔伯想必醉了,睡在马车上容易着凉。”
洛之蘅方才只顾着高兴,被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事。他们已经好几日未曾见过面,想到要离开,洛之蘅不舍又失望,备感挣扎。
太子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鼻尖,温声道:“时辰不早了,改日我去找你。”
也只能如此。
洛之蘅轻叹着点头:“好。”
“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洛之蘅点头,和太子话别后,跟着平夏离开。
将要转弯时忍不住回头望:太子负手立在宫门口,向来颀长的身姿被宫墙一衬,愈发显得削薄。他的身后是高耸的宫墙,月色下,宫墙投下一片无垠的黑影,仿佛悉数落在了太子瘦弱的肩膀上,莫名显得孤寂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