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怎么这时回来了?”
午后阳光正烈,尽管尚未入夏,但洛之蘅一路走来,仍旧沁出一层薄汗。平夏拧干湿帕的水,边小心地帮着她拭汗,边不解问,“管家不是说郡主要同崔公子鉴茶?”
太子是微服来到南境,他有意隐瞒,南境王和洛之蘅自然不会将他的身份传扬得人尽皆知。
即便是她的贴身侍女,为免节外生枝,也一并瞒下,只说远客是王爷至交家的小辈,姓崔,来南境出游,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时日。
洛之蘅正捧着杯盏喝水,没空作答。
半雪笑着猜测:“郡主一大早就被来来往往搬行李的动静吵醒,又忙碌了大半天,眼瞅着倦怠不已。王爷向来心疼郡主,哪会忍心一直把她拘在花厅,定然是放郡主回来早早歇息了。”
“……”
洛之蘅喝水的间隙,眼神复杂地朝半雪望过去。
半雪一顿:“奴婢可是猜错了?”
“阿爹逃了。”洛之蘅语调沉重。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洛之蘅搁下杯盏,言简意赅地将原委叙述出来。
她语调轻缓,听上去无波无澜,显得很平静。
两个侍女却心绪起伏。
随着洛之蘅的讲述,神情从起初的好奇到半信半疑,再到面对如山铁证无法辩驳的震惊……
五彩纷呈,复杂极了。
半雪难以置信地低喃:“……王爷居然真的抛下小郡主溜之大吉!”
平夏也难掩惊讶,发自内心地问:“崔公子的性子,原来这般刁钻促狭?”
明明早间远远一瞧,是位丰神俊朗、玉树琼枝的翩翩公子……
“以貌取人,其弊甚矣。”洛之蘅轻叹着作结。
诚如半雪所言,她今日醒转得早,虽然只在府中游走,但太子踏入府中短短两个时辰,她始终提心吊胆,又几经波折。折腾下来,愈发的心神俱疲。
略说了会儿话,便觉得倦意上涌,精力不济。
两个侍女服侍她到内间午歇。
半雪瞧着她的倦容,心疼不已地道:“崔公子到咱们府上才两个时辰,王爷就招架不住逃了,郡主也累得不轻。往后就您一个人,如何能应付得来?郡主就不能学学王爷,也一走了之?偌大的南境王府仆从无数,伺候崔公子一个人,也不算怠慢了。哪能让您千金贵体,日日围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公子打转。”
区区南境王郡主,如何能同万金之躯的储君殿下相提并论。
这话不足为旁人道,洛之蘅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避重就轻地道:“毕竟是阿爹至交家的小辈,初次登门,总要尽到地主之谊,不妨事的。”
半雪嘴唇翕动,还要再劝。
平夏急忙按住她的手背,朝她摇头。
半雪只好止声。
“郡主,”平夏忧心忡忡地问,“这位崔公子打算在府上住多久?”
洛之蘅一愣,这倒是问住她了。
先前阿爹只是说来人是太子,至于因何而来,留宿多久,一概没有提及。
想了片刻,洛之蘅摇头道:“等过两日空闲下来,让管家去大营问问阿爹。”
原还期待着崔公子只是小住些时日,早早地走了,郡主和王爷也不必日日如临大敌。
可如今王爷没有明说借住的时日,崔公子又携带着车载斗量的行李……
种种迹象,分明是要长住的架势。
平夏担忧得眉心都要蹙成“川”字。
洛之蘅反倒是不甚担忧,储君习天下事,肩挑社稷百姓,哪能在南境王府的方寸之地久留。
她轻笑着安抚:“不必担忧,他应当不会久留。”
平夏和半雪对视一眼,勉强笑了笑,没再出言。
洛之蘅睡了大约一刻钟,养足精神就起身,并不贪睡。
太子一行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就算要陪他游玩,也不急于一时。
她没有去打扰,太子亦没有派人来请她。
洛之蘅于是乐得清闲,寻出本佛经开始抄录,权当养心性。
她做起事来一向专注,很快便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习字中。
及近黄昏,绸缎般的晚霞悬在天际,给素净的宣纸蒙上层若有似无的烟色。洛之蘅这才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问:“几时了?”
“申时末。”半雪替她收着纸笔,问,“郡主是要现在用膳,还是再等等?”
“时辰不早了,吩咐膳房摆膳吧。”洛之蘅起身往内间走,准备换件衣裳,又提醒道,“记得让人将崔公子请到膳厅。”
听到将自家郡主害得神思俱疲的罪魁祸首,半雪面上的笑意顿时收起,耷拉着眉眼。
洛之蘅哪能不知道,半雪是在为她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