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作为这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 必须得承担起养家的重任,必须得好好的护着好不容易才和自己在一起的美香, 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儿苦!
考虑到家里的情况确实刻不容缓,刘大爷也没墨迹, 第二天就去了王大妈所说的,城北的煤矿,去看看情况了。
城北距离他们住的这机械厂大院儿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不过啊, 王大妈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没说给公交费,刘大爷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要。毕竟,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连吃菜都那么节省了, 他怎么好意思再问美香要车费呢?
所以这天早上,刘大爷也没坐车,而是靠着两条腿,直接走着去城北的。
年轻的时候逃荒,那会连着走几天几夜腿都不带打颤的, 自己可是院儿里最能耐的男人, 现在就这么点子路程, 哪儿能难倒他?
可是啊, 他也不想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从他入赘郑家,不说好吃好喝,可郑家两口子是真没让他受什么苦和累。
再到后来,他在厂子里上班也是在后勤当文员,哪里下过力气干活儿?退休后就更是在家里当大爷了,成天养尊处优的让郑婆子伺候他,这身体啊,早就退化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走得动这么远的路?
这不,才刚走上不到一小时呢,就累的气喘吁吁,不想动弹了。
刘大爷感觉腿又酸又沉,像不是自己的了,他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着脚步,最后终于扛不住了,扶着电线杆子直喘气。
这怎么可能呢?
想当初他可是连走了三天三夜都不打一个磕绊的,现如今就这么点路程,他怎么可能走不动了?
刘大爷不敢相信,可再不敢相信,沉重的腿脚也提醒着他自己老了这个事实。
到底是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刘大爷觉着自己走不动了,可想到美香掉眼泪的画面,还有自己在她面前夸下的海口,吹下的牛皮,刘大爷又咬了咬牙,他可不能让美香失望,一定要坚持下去。
心想只要他早一天找到活儿干,美香就能早一天轻松了。
刘大爷再次抬起腿,颤巍巍的往前走了。
于是沿途的行人们就见到这奇怪的一景,一个身板瘦弱的老大爷,面色痛苦又坚定的迈着颤巍巍的步伐,小步小步的往前挪动着。那模样,还当真瞧着有几分可怜。
要不说这年月的人们质朴呢,还有人过来问刘大爷身体是不是不行,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刘大爷:“……”
该说不说呢,这一句可正正捅了刘大爷心窝子。
原本这小年轻也是好意,可在这个当口,这么来自陌生人的好心好意的一句关切,听在刘大爷耳朵里,却成了扎扎实实的嘲笑。
他这人正在难过自己年纪上来体力不如以前了呢,转眼就有个愣头青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咋的了,意思是他走几步路就虚弱到要上医院了?
这是瞧不起谁呢?
唰的一下,刘大爷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黑乎乎的,黑的很彻底的那种。
你才上医院,你全家都上医院!刘大爷在心里骂骂咧咧,他还想跟美香过夫妻生活呢,可不乐意听见身体不行的话,白了这个没眼色的这个小年轻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往前去了。
“哎,我说你这大爷什么毛病啊?我好心好意问你要不要帮忙,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冲我翻白眼?这什么素质啊!”小年轻也恼了,气呼呼地高声骂道。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看这老头脸色发白,走路也在打颤,怕人倒在了路上,他才不过来问呢,结果,老头不搭理自己就算了。还这么冲自己翻白眼?这他娘的什么素质啊!
不过啊,经此一事,小年轻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有的老人啊,可真不值得同情。
刘大爷就当听不见后头的抱怨,主要是他知道自己干不过这个年轻人,要不然,早就一口唾沫喷他脸上开骂了,要你他娘的多管闲事!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你才身体不行呢!
有的行人就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劝小年轻,“嗐,别生气了,你看他眼睛发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兴许是个脑子有毛病的。以后啊,遇见这样的人还是躲远点儿的好,幸好这大爷还不打人,不然可有的你受。”
“我以前就被脑子不正常的人伤到过,所以对这方面特别有经验,你听哥的,错不了!”
还没走远的刘大爷听到了,气的脚步都顿了一顿,那脸色啊,更是青黑青黑的,他咒骂道,
“娘的!你脑子才有毛病,你全家脑子都有毛病!”
有个屁的经验,眼眶里塞的那俩眼珠子是干什么使的,不要可以扔了!
不过啊,刘大爷也只敢这么在自己心里哼哼的骂几句,你要让他上前找人掰扯,那刘大爷是不敢的。这就是一个窝里横的货,这里的窝里还特指郑婆子那个家,他也就敢在郑婆子和郑向阳面前撒撒气。现在在王家,刘大爷可没以前的底气,对王大妈和她的儿女讨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横的起来?
刘大爷骂骂咧咧的,深一脚,浅一脚,经历三个小时的步行,在他即将虚脱时,终于找到了王大妈口中的煤矿。
终于找到了!
刘大爷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煤矿灰扑扑的大门,他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美香,我没有辜负你!我,找到煤矿啦!
接着,白眼一翻,整个人瘫在了人煤矿的大门口。
门卫大爷见状,惊的瞪大了眼,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都被吓的喷了出来,这人连忙放下茶缸,嗖嗖的跑出去查看情况。
没好气的吼道,“哎!?我说,你个老头,你跑我们煤矿这来晕个啥啊?!”
不说刘大爷一大早出门去找活儿干这一路上的惨痛经历,就是待在大院儿等着刘大爷养着的王大妈母女俩,这日子过的也不好受。
原本还以为上回跟秦寡妇打了一架,街道办的人至少能看在他们遭了大罪的份上让他们歇息几天再让他们去扫厕所,没想到啊,第二天这才八九点的时候呢,街道办的人就上门来‘请’她们去扫厕所了。
原本啊,家里还是有个王旭南的,可这人一贯的不着家,即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依旧不知道到哪儿鬼混去了。所以啊,这家里就剩下了王大妈母女俩。
看着昨天刚被打扫干净的厕所,被人使用的又是一片狼藉,母女俩都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王大妈黑着脸骂骂咧咧,
“这可真是,咱们这一片儿的人都什么素质呐!一大早儿的净知道蹲坑造粪,不晓得憋到别的地儿去拉吗?一点儿都不体谅人的。”
“这都吃了多少,咋拉了这么多!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的跟个饭桶似的吃了就来拉,可真是一点儿不讲究!”
昨天好歹有刘大爷的帮忙,今儿可就真真只剩下她们母女了,这可真是为难她们了。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干活的好手,要把这这么大一厕所打扫干净,还不知道得扫到啥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