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涛结结巴巴,“我也不清楚。我那时候吧,才大学毕业,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海姝说:“那我只好去找夏老厂长问个清楚了。”
夏涛吓一跳,立即说:“别,别,我爸身体太差了,你千万别拿这事去烦他。”
海姝重新坐下来,“但小夏厂长,你没有说实话。”
“我……”
海姝手指在照片上点点,“这位周佳佳女士,在八年前失踪了,失踪之前曾经报警,而你的表哥钟勋疑似和她谈过恋爱,在她失踪后不久出国。这样的时间线,也不怪我多想吧?”
夏涛张着嘴,眼神更加怪异了,半分钟后挤出来一句:“是她?当时和钟勋在一起的就是她?”
海姝说:“你知道钟勋和人谈恋爱,但不知道是周佳佳?”
夏涛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这个女,女的也出事了?”
海姝挑眉,“也?”
夏涛声音轻微发颤,拳头紧紧握起来,“其实,其实钟勋根本没有出国,他出事了,但他家里不让我们说!”
海姝追问:“什么事?”
夏涛说:“他们一家都信一个邪.教,钟勋不见了,他们家非要说是被选中,享福去了!我猜,我猜,他早就死了!”
在夏涛的记忆里,表哥钟勋更像是自己的亲哥,比其他亲戚兄弟更亲,钟勋大他四岁,自从他有记忆,钟勋就住在他家里。
母亲说,那是因为钟勋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哥哥和嫂子做家具生意,成天天南地北地跑,顾不了孩子,她觉得钟勋小小年纪待在寄宿幼儿园实在可怜,就抱到自己家里来养着。
父亲并不排斥母亲将亲戚家的小孩接来,反而很喜欢钟勋。当年夏涛太小了,带出门不安全,父亲走哪都带着钟勋,外人不清楚夏家的情况,还以为钟勋才是夏家的亲儿子。
夏涛和钟勋自幼感情很好,钟勋更开朗,长相也更受女孩欢迎,到了青春期,钟勋抽屉里一堆情书。夏涛个头虽然很高,但性格内向,只喜欢摆弄父亲送的相机,长得也很木,偷偷喜欢的女孩喜欢钟勋。后来钟勋发现了,还想帮他追那个女孩。夏涛连忙阻止,不想引起祸端。
双蝶鞋厂是父亲毕生的心血,将来一定会叫到子辈手上。夏涛起初很苦恼,他的志向根本不在工厂上,车间里机油混合着皮革的味道总是让他作呕,工人们在流水线上劳作,毫无创造力,像是机器延伸出的一部分。
十几岁的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车间里的一员,哪怕是领导者,哪怕他不用亲自站在流水线旁,他也无法接受。
好在父亲似乎也不指望热爱艺术的他继承鞋厂,在父亲眼里,钟勋才是合格的继承者。
第110章 沙漏(07)
07
钟勋七八岁时, 就跟随父亲出没在鞋厂,拿着各种各样的模型、小机械,玩得满手机油。高中时, 父亲就有意培养他, 要他接班的意思很明显。
为这事,钟勋来专门找夏涛谈过。那天, 兄弟俩坐在露天的大排档里,喝了一打啤酒。钟勋说:“你才是姑父的儿子, 你说一个不字,我就不答应姑父。”
夏涛说:“你帮我接了老爷子的班, 我感激还来不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生产什么的一窍不通。再说,你这么见外干什么?”
两人高高兴兴地喝了一晚上,那之后, 钟勋正式接手厂里的事务。
夏涛读大二时, 放假回家, 见钟勋每天都笑容满面,动不动就哼歌。他是学艺术的, 想象力丰富,连忙缠住钟勋问:“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钟勋吓一跳, 看左右没人, 才神神秘秘地说:“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来, 给你看我女朋友!”
夏涛在钟勋的手机上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孩, 小家碧玉地依偎在钟勋肩上, 笑得十分腼腆。
夏涛说:“哥,这不会是未成年吧?”
钟勋笑着在他脑袋上一拍, “马上18了,早就独立出来工作,在咱们厂打工呢,这也不算什么未成年吧!”
夏涛思想比钟勋传统一些,但也不好说什么。钟勋跟他咬耳朵,说自己没敢告诉姑父,他也不能说,是兄弟就保守秘密。他们兄弟之间互相保守过很多秘密,夏涛当然答应下来。不久,钟勋叫上小女朋友,三个人一起去野外爬山野炊。小女朋友叫佳佳,厨艺很好,看她和钟勋的亲密劲儿,夏涛也很想找个女朋友。
钟勋说,再过两年,等姑父彻底把厂子交给他,佳佳也到了适婚年龄,他们就把证扯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夏涛也希望钟勋接棒的事早点定下来,不然他这心总是悬着,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子硬要把他赶鸭子上架,那该怎么办?
本来事情发展得好好的,但突然有一天,夏涛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在那头唉声叹气,说钟勋被她哥嫂接回去了。夏涛一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钟勋虽然生活在夏家,但和自己父母的关系并不差,他们只是常年不在家,无法陪伴他,该给的钱从来没少过。他们如果没有出差,也会来接钟勋回家住,两家来往频繁。夏涛以为这次钟勋也只是回家和父母团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但母亲却说,钟家的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他们要钟勋回去继承家业,暂时先带钟勋跑跑业务,等钟涛上手了,就派更重要的活儿。
夏涛晴天霹雳,“那怎么行?勋哥不是要管咱们厂子吗?”
母亲也很难过,“这么一来,应该是管不了了。”
夏涛怒道:“我去找舅舅!勋哥在咱们家长大,在厂里干了这么久,爸要让他接班,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劝说道:“理是这个理,但你勋哥毕竟姓钟,人亲生父母来要人,我们还能拦着吗?”
夏涛想到父亲的古板,料想自己一定会被父亲按进车间。事实果然如此,他放假回家,父亲严肃地对他说,钟勋走了,鞋厂就是他肩上的责任。
他不擅长争执,也早有心理准备,沉默地应下来。好在钟勋不是走了就不再回来了,他还可以向钟勋取经。
但不知道为什么,钟勋变得有些古怪,经常走神,看人时眼神让人觉得不舒服。钟勋从小就是个擅长与人相处的人,突然变成这样,夏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时,夏涛因为还ЅℰℕᏇᎯℕ在上大学,所以不用经常去鞋厂,难得去一次,发现佳佳已经不在厂里上班。是因为钟勋以后不待在厂里了吧?他没有多嘴到处问。
7月,夏涛毕业了,必须扛起家庭的重担。他过得很压抑,有很多话想对钟勋倾诉,然而钟勋的电话打不通,发出的消息也石沉大海。他问母亲钟家是怎么回事,母亲联系哥嫂,那边含糊其辞,说是钟勋出差了。
夏涛觉得不对劲,熬到8月,还是联系不上钟勋,他跟父亲一商量,认为钟勋回家后可能出事了。父亲对钟勋的父母一贯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是他们身为父母,不懂得照顾孩子,二是他们给人的感觉神神叨叨的。
每次父亲一问母亲,你家兄弟是不是被什么组织洗了脑,母亲都说,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
显然,母亲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夏涛和父亲执意要见钟勋,起码让钟家给个合理的解释,母亲终于坐不住了,说他们几年前信了个什么教,能帮助事业的,但人变得越来越怪,她都不敢和他们深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