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慎次的父亲老丰城是个到处留情的男人,他短暂地沉迷于李云婷,帮她搞到r国国籍,但不久,他就移情别恋。不过在他的所有女人里,李云婷是最理智、最有能力的一个,他们默契地将这段关系转变为互相利用。李云婷替老丰城管理几个夜场,顺带帮助他不成器的家生子丰城慎次。
丰城慎次起初对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全无好感,他恨轻视自己的父母,也恨欺负自己的哥哥,更恨那些引诱父亲的莺莺燕燕。可是李云婷却在他的哥哥故意刁难他时,伸出援手,将险些掉入兄长陷阱中的他拉扯了出来,还教他识人,如何在夜场中和人周旋。
给了一个棒子后,还笑着端出亲手做的蛋糕。
原来那天是他18岁生日,他惦记着和哥哥争斗,都忘了生日。他的父母也都不记得,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异国女人记得。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李云婷给他点好蜡烛后,顺便点燃烟,眯着眼吞云吐雾的样子。
生在丰城这样庞大的家庭中,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关心、悉心教导过,一种病态的情绪在心中滋长。他爱上了被父亲抛弃的女人。
但是李云婷从头至尾,都将他当做小孩。
“姐姐不能喜欢你,你也别老是盯着姐姐。”李云婷笑着揉他的脑袋,“姐姐是个老女人了。”
“你不老!”他徒劳地争辩。
李云婷看着窗外,神情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须臾,她说:“可是姐姐有放不下的人,也有放不下的仇恨。姐姐终究要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去看看那个人过得怎么样,去试试能不能复仇。”
丰城慎次满心不甘,“他是谁?我能给你的,他也能给你吗?我可以帮你复仇!”
李云婷轻轻推了他一下,“只有小孩子才拿物质来衡量爱情,你爸不是希望你走光明的路吗?怎么还惦记起复仇来了?”
丰城慎次负气道:“他是个恶棍,我怎么走光明的路?我继承了他的名字,继承了他的血脉,也继承了他的罪恶!”
“继承了他的罪恶……”李云婷喃喃道,像是在思索什么。
丰城慎次喊道:“安娜?安娜?你有没听我说的话?”
李云婷回过神来,笑道:“你每天废话那么多,自己玩儿去,别总是缠着我。”
三年前,李云婷执意回国,丰城慎次因此大病一场,他以为可以留住李云婷——以前他生病时,李云婷总是会在他身边耐心照顾。可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哭,怎么闹,李云婷都还是走了,走得义无反顾。
回国后,李云婷甚至断了和r国的联系,而他因为要与兄长斗争,不能轻易离开r国。他没有想到,三年前的告别竟然是此生再不相见。
说到这里,丰城慎次已经泣不成声,“我想将她的骨灰带回去,这辈子没有人真心爱她,我来爱她!”
海姝却没有被这段求而不得的感情打动,她在意的是李云婷对“继承罪恶”的思考。当时李云婷想了什么呢?李家的仇人是刘布泉,如果无法对刘布泉动手,就对刘家的子辈孙辈动手?而刘布泉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生意,早就将家人转移到了国外……
李云婷似乎没有对刘布泉的家人下手,她的重点始终是刘布泉和刘兴。
警方拒绝了丰城慎次的要求,他哭哭啼啼离开,在灰涌市暂且住下来,发誓要带李云婷的骨灰回r国。
海姝再次尝试联系刘布泉在国外的亲人,无果。
随着调查时间线一再前移,刑侦一队终于发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李云婷刚回国时,曾经去四家律所咨询过,其中的一家正是为星沉游乐场提供法务服务的刻心律所。另外三家也都是业务娴熟、知名度较高的律所。
律所都是一群能言善辩的人,而且非常善于和公检法打交道,为了避免对方拿“保护客户隐私”来推搪,海姝去之前就准备好了协助调查的文书。
李云婷应该是不差钱,她点名的都是律所里的大律师,甚至是合伙人级别。她咨询的问题也相似——她知道杀害父母的人是谁,但是她始终没能掌握证据,时间过得越久,证据就越不可能找到,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别的人证,这种情况下,还有没有通过法律途径给凶手定罪的可能?
律师们都尽可能客观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很难,而且要看具体是什么案子,警方会不会非常重视,其中又是否牵扯到内部作案。
而李云婷不愿意说出案件的详细情况,律师们自然给不出具体的方向。
最后一家律所是刻心律所,上次因为星沉游乐场的事,海姝已经与刻心的律师打过交道,但来到刻心律所还是头一回。
刻心律所在的写字楼在千心区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出入其中的全是穿着西装、套裙的精英。律所的装修风格简约大气,直角线条描绘着极致的理智。海姝被带到休息室等候,助理模样的人送来热腾腾的红茶。
不久,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铁灰色职业套装的高挑女人出现在门口。她齐肩的黑发烫卷,眉眼有种近乎刻薄的凌厉,却不难看,反而很美,口红是浓烈的枫叶红,非常夺目。
即便不看她垂在胸口的工作牌,海姝也已经认出她——刻心律所的合伙人,高明雀。
海姝站起来,她个子比高明雀高,但此时她穿的是板鞋,高明雀踩着高跟,两人的视线倒是平齐。
高明雀笑脸迎人,“不好意思,海队,让你久等了,我是当时为丰城女士提供咨询服务的律师高明雀。”
海姝笑道:“你好,要耽误一点你的时间了。”
高明雀说:“这是什么话,配合警方的工作是我们的义务。你想了解什么?”
海姝将在另外三个会所问过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丰城安娜咨询的是什么?”
高明雀带来了李云婷填写的表格,还有她自己做的记录,“这些你先看看。丰城女士问的问题比较笼统,关于她父母被人灭门,她知道凶手却没有证据,问我这应该怎么办。但她不肯说细节,还有一个困难处是,我不知道她描述的情况发生在我们国内还是r国,我们律所虽然会接一些刑事案件,但都是针对国内,如果她说的案子发生在r国,我们就是鞭长莫及了。”
海姝认真看完记录,和其他律所的差别不大。李云婷刚回国时很可能是想做一个走法律途径的尝试,在发现无论如何行不通之后,才考虑别的方向。
海姝抬起头,与高明雀对视。当初在资料上看到高明雀时,她只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高明雀,因为高明雀是合伙人中唯一的女性,且美丽、与众不同,让人很难从她身上将视线移动到其他男合伙人身上。
但真见到了人,感官变得立体,高明雀有的不止是干练、理智,还有在交流时散发出的温柔、包容,和她交流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以及,海姝在她说话的时候感到了一种细微的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很难对外人形容,当高明雀不说话时,似曾相识就消失了,她说话时面部的动作、眼神,让海姝觉得以前见过她。
但应该不会,至少这一时半刻,海姝想不起和高明雀在其他地方见过。
“我对丰城女士感到很抱歉,因为我没能解决她的问题。”高明雀叹气道:“但她让我不必介意,她也只是试一试而已,还说她已经去过其他律所,咨询的都是男律师,她觉得我是最能体会到她痛苦的人。”
海姝问:“那后来你们又聊了什么?”
“我从个人角度出发,建议她报警。”高明雀说:“我们律所不可能承担侦探的工作,你知道,私人侦探是违法的。但我给她说了之后,她无奈地笑了笑,说谢谢我的好意,但她暂时没有报警的想法。我跟他说,警方虽然不能解决所有案子,但在国内,警方一定是最可能找到真相的一群人。她想了会儿,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让警方插手。我猜,她不可能报警。”
海姝问:“丰城安娜之后还找过你吗?不走律所的途径,私底下找你商量?”
高明雀摇头,“我倒是不介意她私底下找我,但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