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还没完:“他是头婚的郎,没个节制,你什么不知道?也不劝着。没个体统,回去《女则》、《女诫》与本宫各抄十卷来。”
德妃从前与徐皇后一锹土上的人,多少算共患难的亲厚,如今不再忍耐,道:“这是哪的话,老六但有个摸鱼躲懒,她有个不说的?他两个进来又没迟,好端端罚她作甚?”
又恍悟一般:“话说回来,怎还不见怀雍?”
你儿子媳妇都还没到呢,迟天边去了,你要罚我规规矩矩的媳妇?
云箫韶在一旁道:“东宫虽然近,只怕是徐庶妃身子笨重,耽搁了。”
这一句可是火上浇油,是呀,人家宫外开府住着的两口子都来了,怎么你近在咫尺的东宫里住的反而来迟?
还有徐庶妃,庶妃庶妃,这两个字听在徐皇后耳中直比刀剑利斧,比砍她的头还痛,又痛又耻辱。
徐皇后彻底冷脸:“是,东宫远近,你可是一清二楚。”
又说德妃:“当是什么,得着个二蘸子,露水的夫妻,你还当个宝,德妃,你也看着皇家的体面。”
云箫韶稍稍侧脸看德妃,见德妃微微颔首。
成,您点头就成,云箫韶冲徐皇后道:“皇后娘娘瞧不上二嫁夫妻,却瞧得上奉子成婚,实在体面。”
德妃假意呵斥她:“你这孩子,要你答话,你要骂人。再说徐庶妃进东宫虽说没有明旨,好歹上庶妃位份是你父皇点头的,你瞧不上徐庶妃,你难道还敢瞧不上你父皇的旨意?”
两个一唱一和,一举把徐皇后噎个面红耳赤。
徐茜蓉进东宫没明旨,云箫韶进隐王府可是有明旨的!她先前说甚皇家的体面,这不是指鼻子骂仁和帝没个体面?非议圣旨,她真是,一句不察,竟然一不小心非议圣旨!
这时候云箫韶又和气,告道:“是,是臣妾多嘴,母后恕罪。”
徐皇后有什么法子,只得粗声粗气漏一句:“罢了。”
落后李怀雍进殿,徐茜蓉没来,只说身上不爽,几人无话。
只是愣是陪着候到天明,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一时说风疾复发,一时又说邪毒侵体,总归是大事不好。
可仁和帝不好,徐皇后说进去瞧瞧,又没被准允。
徐皇后自然老大不高兴,说她是正经六宫之主,连陛下圣躬违和她还不能看一眼?
德妃就劝,说太医院自有分寸,又说许是陛下旨意,想要静心养病,回去等消息罢了。
落得徐皇后一顿数落,说她不知体念陛下,心里不诚,甩好大脸子。
云箫韶出宫前见德妃忧思重重,就劝:“不值当,这熬得大半夜,母妃合该放宽心思回去补歇息,不值当生气。”
德妃却道:“哪个与她合气?二十来年的老人儿,谁不知道她的性子,眼皮子忒浅。我只是在想陛下的病。”
原来陛下这病十分古怪,说他病重,到那一步少不得要料理后来事,循例他该召太子近前,倘若没有太子但已有属意的人选,则该先头第一个下旨正名,以防出乱子。
可仁和帝愣是没下旨,连见都没见李怀雍。
这么一看,病得应该不很沉重?
可是,婆媳两个远远儿瞧瞧来往的锦衣卫、旗手卫,兵戈待旦蓄势待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小病小痛。这事儿难以寻思个头绪,两人面面相觑。
云箫韶定定神,道:“我省得了,回去只对王爷说,一切奉旨行事,别急着一定要觐见,凡事不要冒头。”
“是,”德妃稍稍宽慰,拍她的手,“要的就是你这句,去罢。”
出去一路上云箫韶不住琢磨,仁和帝,到底有病没病?或者说,真病假病?
第65章
仁和帝这一病, 不仅病得古怪,还病得很不是个时候。
陛下金口玉言,清心殿巡卫要翻倍, 李怀商职守在身, 须得亲自上值, 吃住起居都在宫中武值库, 间或得空回王府也是匆匆,他不愿匆忙薄待云箫韶,不愿意办事就走, 两人的圆房少不得一拖再拖。
他对云箫韶说:“早前说定的, 我要与你梳头, 一回还没梳过。还有更衣, 你日日与我穿的,我伺候不得你?”
说这话时他脸上一派通红,云箫韶把眼儿觑他:“穿衣梳头,还有什么?”
他脸上越不能看, 云蒸霞蔚, 踅摸半晌丢下一句:“还有沐浴。”说完忙不迭撒手跑了, 惹得云箫韶要笑得打跌。
如此忙乱旬余,圆房可以再拖,谁急色离了□□里三寸的勾当活不了了?可另有一件儿拖不得。
这日晨起,云箫韶领着画晴拾掇包伏, 外头李怀商急急进来, 云箫韶一看他, 眼睛下黑乌乌一片, 想是晚上值宿不停歇赶来,心尖儿上立即酸痛酸痛, 让他坐下又教画暖顿茶,口中道:“你赶来做什么?也趁机歇歇不是,晚间几时上值?”
李怀商摇摇头并不说,只道:“不能陪你回家里住对月,我连送也不送一送?不劳动岳丈,我自动手扇自己面上。”
“你那的话,”云箫韶嗔他,又问朝食用过没有,听说还没呢,速即传乳饼汤膏,“你这样子,我回去一百个不放心。”
李怀商道:“我也很不放心,”眼睁睁、直勾勾,“我马车三日后派去,你不忙回,哪日住够回来,我亲自去接你。”
云箫韶应一声:“住不上二十,月初回来罢。”李怀商叹气,住对月按理是不能比嫁来统共的时日还长,可她独自在府里做什么?日日抛撂她独自在这里,李怀商真是,心里既想着她早日回来,又不想她孤单,家去至少还有母亲小姨作伴。
这般打纠结,夫妻两个吃罢饭,李怀商送云箫韶回升云巷,实在舍不得她的,高大长身的汉子,看止不住要叹气,两人在车中,李怀商再三道:“我叫望鸿来你。”
云箫韶好笑:“我住在京城里娘家,又不是要住到蜀中我母亲娘家,恁是舍不得?”李怀商定定望她,说就是舍不得。
阿呀,哪个要他赌咒发誓还是怎的,真是。他这满目的认真,云箫韶看他眼睛,看了又看,下车前没忍住,在他嘴唇上亲一亲,把他呆住好一会子。
家来住几日,云箫韶倒像是许久没回来似的,不比从隐王府家来时候,像是久经折磨几番挣扎好容易出来,一回来沾上床榻,像是昨日才离家,实际算上那辈子已是十余年没来。
家中日子也清淡闲适,杨氏主要问衣食住行,生怕她受一个半个委屈,她说这有什么,再过些日子母亲来访我罢了,也亲眼看看,说那院中奇石是如何巍峨,景致是如何精巧,母亲一看便知,并没有谁薄待她。
与父亲,云箫韶稍稍议论两句这一向仁和帝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