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甚笑,也笑得出来,散了散了。
再有实在害兔儿病的,专爱红眼睛,叫百样寿桃寿面寿星酒一个摧灌,刚想风言利语说两句,外头又抬进来一水儿贺仪,一问不得了,是圣上的赏赐,这哪个还敢多言?只有悻悻然闭嘴。
云箫韶这日的寿筵,甭管内心里怎样,面上总是宾主尽欢。
未牌时分,宾客各自归家,陈家院子来的几个唱杨氏也亲自赏过送回去,没得耽误人晚夕的生意,云箫韶回自己屋里,凤钗半卸云鬓半解,正这时候,画春打帘子进来,说后角门上有客,现在卷棚角上西厅坐了,要见娘子一面。
云箫韶一听,什么客还用说?自然是画春认的好主子李怀雍。
她当即问:“是你做主引他进来?”
画春称是,一味撺掇:“娘子放心,王爷眼罩绉纱戴个齐全,旁人瞧不清面目。”
?哪个能放心!云箫韶沉着脸儿,长眉倒竖:“我清净人家,要他上门?”
画春吃她疾言厉色说了,有些瑟缩,不过仍仗着胆儿:“王爷记挂娘子芳辰,特来相贺,娘子难道不记王爷的恩情?”
恩情?
这恩情给你你要不要阿?
云箫韶真有些气着,冷声道:“你只记着你家主子的恩,不当是我云家人,好,今日我就发落你出去。”
这一下画春真正惊着,连忙跪下:“娘子那的话!奴自随侍娘子左右,无不尽心尽力,不知哪一件叫娘子生出些儿误会,奴千万个错儿,承望娘子明言教导!”
“你哪个错儿?”云箫韶说着,外头画晴、画晚听见吵闹进来,云箫韶指她两个说道,“你问问这两个,家里还有未出嫁的姑娘,你领外头汉子进院?”
要如此说,这罪过大过天。
说但凡家宅,好不好,最怕丫鬟婆妇好戴利市花、爱揣喜筵锭,调说的好人家娘子妇人往外偷配汉子,闹得家宅不宁门楣不净。
话说到这份上,谁劝也管不得,云箫韶请来母亲,做主就要发落画春出去,说:“她认的主儿就在西厅,领她出去罢了!”
初时杨氏还劝和,低声道:“仔细隐王爷嗅出个一二,他的筹谋你也知道,使手段逼得你嫁回去可如何是好?”
云箫韶又不傻,这一节早过脑子,答道:“母亲放心,他的手段暂不得空往我头上使,圣上跟前有他的忙。”
宫中朝中,李怀雍处境都不容乐观,自有需他筹谋处,哪个轮得着咱们。孰轻孰重,人心里清楚得很。
这话说定,画晚麻利拾掇画春包伏,塞进一顶小轿儿,速即给抬出去。
这一个一身二主的货叫打发出去,她正主子怕还在西厅坐着,杨氏不免发愁,云箫韶道:“愁什么?他的名儿没上礼单,咱也没请他,只遣个僮儿在西厅门前喊,说咱家寿筵上失窃,再不的就要报官,看他自走出去不走。”
她寒着一张脸,拦不得的,杨氏遣人去喊,筝流站起来:“我也去!”跟也跑出去。
说这老天不长眼,不,或许是太长眼,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狂风卷云,合该也是夏日的天儿,不一时竟然瓢泼一般大雨落下。
少时,僮儿来报,说西厅有一人影儿趁乱夺路奔将出去,也没个遮蔽,叫淋个一头一脸,云箫韶说:“知道了。”
又对杨氏和筝流说:“果真好雨知时节。”
话音落下,外头整好一记闷雷砸在当空。
眼见是怎样好雨?芭蕉声碎,石榴红破,雨幕无情,来时路只是望不见。
第43章
说这李怀雍, 钻角门没见着人,左等右等画春只是不见,又听说府上失窃正要报官, 哪里待得住?仓惶惶急忙抢出院子, 跃马离去。
不巧夏日这雨, 不讲情面遮天蔽日, 劈头盖脸浇他头面上。
他今日出门本是临时起意,为着云箫韶生辰坐立不安几日夜,今日再捱不得想见她, 不凑巧的天没顾上, 礼仪等等也没顾上。
可就这没见着云箫韶的面儿, 个中狼狈懊丧不必言表。
比及归府, 一瞧,门口檐下这立着的是谁,不是画春?
说不清,李怀雍只觉心头一团烧铁相似。
见他浑身湿透, 门头阚经儿和小伴赶着来扶他的驾, 忽地他手中马缰一勒, 座下马蹄声嘶高高跃起,唬得几人一跳。
李怀雍马鞭直指远远儿站着的画春:“你上前来。”
画春哆哆嗦嗦一步一移,一咬牙跪倒在雨地:“主子爷息怒,主子爷息怒!”
待说什么话, 李怀雍截口打断:“你为何在此地?”
是胸口烧铁反灌涌上喉咙, 他声如淬铁一般:“不是分付你好生侍奉王妃?你怎在此。”
慢说是画春, 即便是自小跟着的阚经儿都没见过他气狠成这样子, 连忙使眼色想堵画春的嘴。
可画春没领会,自顾自叩地说道:“主子爷明鉴, 是云氏容不下奴婢,赶奴婢出来,是她容不下奴婢啊!”
“容不下?”李怀雍慢慢念一遍,轻声细语,看掩在雨声里头听不清。
忽而阚经等人只见玄影一闪,咻——啪——,李怀雍手中鞭子划开雨幕毫不留情抽上画春面颊,如花似玉的粉面上登时见血。
李怀雍马鞭收在掌中,道:“你休胡说,王妃最好性情,待你们从没有疾言厉色时候,你竟如此诬她。定然是你手脚不干净,盗窃主人家财物,事败遭逐,脏水只管往王妃身上泼。”
言毕面不改色,下手说时迟、那时快又一鞭下去,画春两边脸颊遭殃,生生胀肿破相,边上阚经几个等闲也不敢求她的情,个个噤若寒蝉。
李怀雍抚一抚鞭上沾的血,手上一甩,血珠子弹进雨中,一丝儿痕迹也无。
他再问画春:“是否是你偷窃。”
阚经儿寻机骂道:“你这丫头!哪里学的顺手牵羊毛病!仔细认下一顿打罢了,这还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