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们显然不愿意变不是吗?否则它们早就这么干了。”老元帅干巴巴地说。
“这没问题。我来跟它们说。”
洛林转向两条龙,挥舞双手引起它们的注意。
“焚烽阁下,烈雷阁下,我想带你们去参观一下鄙店,让员工和顾客们见识见识两位的英姿。但是店铺太小了,你们如果以这种形态进去,楼房肯定会塌的。所以两位能暂且变成人类形态吗?”
两条龙彼此对视,仿佛同时思考该不该同意洛林的请求,以及同意和拒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它们在互相猜忌,路易斯简直可以感受到它们之间那火药桶般一触即发的氛围。
最终,是蓝龙先开了口。
“我很乐意参观贵店,洛林大人。”它说,“您的店铺塌了对我也没有好处不是吗?”
庞大的蓝色影子瞬间消失,蓝龙方才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拥有钢蓝色头发的……小孩。
他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是进工厂拧螺丝的最低年纪,穿着一身中古时代壁画中魔法师常穿的那种华丽而繁复的长袍,钢蓝色的头发散发着金属般的光辉。
路易斯用力揉了揉眼睛,可不论他怎么揉、怎么看,那都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孩!
他猛地朝洛林打手势,想问问这位商人是否搞错了什么。但洛林只是朝他摊开手,无奈地说:“没错,这就是烈雷阁下。它作为龙已经活了数百年了,但在龙族当中还年轻得很。”
路易斯愣神了好几秒,接着才反应过来:绝不能让这个独家新闻落到别人手里!
他举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蓝发少年也非常识趣,摆好了姿势让路易斯拍照。如果《首都每日通讯》出一期号外,登出烈雷的满版照片,销量肯定会刷新记录吧?
旁边的红龙立刻坐不住了。一道黄色的闪光打断了路易斯的拍摄。他从相机后探出头,只见一名红发少年挡在了烈雷跟前。
如果说蓝发少年是象牙塔里的贵族少爷,那么红发少年就是从小被扔进雇佣兵团、野蛮生长的战士。他的红发支棱在头顶,嘴唇上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一身漆黑的铠甲倒是显得很威武,但穿在小孩身上丝毫不能增添威慑力。
“这头蓝色壁虎有什么好拍的!快点拍我!”红发少年气势汹汹地吼道。
蓝发少年按住他的脸,一把将他推开。
“你不上镜,焚烽。”他嫌弃地说,“不要用你的丑脸荼毒人类的眼睛了。”
“哈!你懂个屁!人类才不喜欢你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呢!他们都喜欢本大爷这种强壮阳刚的猛男!”
“可你看起来既不强壮,也不阳刚,更不是什么猛男。”
两条龙又开始了极为低级的争吵。但这并不妨碍路易斯的拍摄。他都快把快门按冒烟了。
霍恩伯里元帅和他手下的军官们呆呆地看着两个少年。军官们欲言又止,每个人的眼睛都地震般的颤抖,带着幻灭的表情。
良久,霍恩伯里元帅才喃喃地说:“洛林先生,您不觉得您在使唤童工吗?”
“依照人类的法律,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去领老年人补贴都没问题。”洛林说。
“……我们一直以来就是在和这种生物战斗吗?天呐,我现在开始产生罪恶感了。”元帅揉着额角,痛苦地说,“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殴打小孩,或者殴打老人。反正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洛林带着两只吵吵闹闹的龙去参观店铺了。路易斯本来也想跟去,但转念一想,不如先回报社将照片洗出来,争取傍晚之前出一期紧急号外。这可是他们报社的独家新闻,必须第一时间抢占舆论的高地。
于是他只能让文字记者先跟着洛林他们,自己则带着那记满了晦涩难懂的速记符号的笔记本火速返回报社。
刚一进门,他就直接冲进主编的办公室。主编正在和妻子煲每日例行电话粥,电话却被“砰”的一声按断了。
“路易斯你疯啦?”主编像只土拨鼠一样尖叫起来。
路易斯则吼回去:“今天下午我们要出一期号外,就用我拍的照片。和印刷厂联系,印一万份……不!五万份!”
主编傻傻地张大了嘴。当他的神智终于再次控制住身体时,路易斯已经绝尘而去,一头扎进了暗房中。
“你拍到龙了吗?”主编将暗房的门敲得哐哐直响。
暗房里传出摄影师的吼声:“印十万份!”
巨大的动静让每个编辑室中都探出好几个脑袋。
“要我们把他拖出来吗?”一名编辑问。
主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这没眼色的东西!你还听不明白路易斯的意思吗?给我去叫印务来!联系印刷厂!号外首印十五万份!随时准备加印!”
整个编辑部仿若一台精密的机器,在主编的命令下飞一般地运转了起来,齿轮之间几乎要擦出火星。
文字编辑将记者笔记本上的内容翻译了出来,并整理成普通人也能看懂的文字。美术编辑则以最快速度设计好了版面,并留出空白位置,等着排上图片。
号外的头版,除了《首都每日通讯》的刊名之外,就只有三个无比巨大、无比惹眼的字——
龙!龙!龙!
每个人都忙着脚不沾地,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整个编辑部热闹得仿佛交易日的证券公司大厅。
同时,每个人都紧张不安地等待着。他们不知道路易斯会拿出怎样的照片,也不知道号外能不能激起人们的购买兴趣。
十五万份,哪怕是在人口超过两百万的罗伊尔市,也不是一个能轻易消化的小数目。这是一场赌博,赌输了,报社将会损失一大笔钱,多印的报纸只能拿去填海。可万一赌赢了……
这是《首都每日通讯》编辑部历史上最漫长的一个中午。每个人都如坐针毡地等待着。主编几乎把自己的指甲都给咬秃。
下午两点,暗房的门徐徐打开。门缝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捏着一叠刚洗出来的照片。
下午三点,向来在这个时间休息的印刷厂忽然之间忙碌了起来。
下午五点,太阳西斜,罗伊尔市街头的所有卖报童都开始玩儿了命地吆喝起“号外!号外!龙龙龙!”。
下午六点,二十万份号外销售一空,印刷厂不得不连夜加班加点地加印,印刷机都报废了两台。
到了七点——大部分罗伊尔市市民坐上餐桌、和家人交换一天的见闻的时间——许多家庭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当天的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