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真的心慢慢落了地,但她还是怕。
“好高,我怕。”
“别怕,我会接着你的。”
虞幼真抓着枝干,畏缩不敢向前。
温恂之便上前一步,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离她更近些。
“有我在,不会摔的。”
他的声线很平稳,仿佛他们之间的那段距离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问题。
虞幼真的心蓦地落了地。
她慢慢松开抱着树杈的手,闭眼,向前探了一步。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然后,她稳稳地落在一个怀抱里。
她的鼻尖抵在对方的胸膛上,鼻尖是洗涤剂清新的皂香味,是恂之哥哥身上的味道。手指也抵在对方的胸腹上,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衫传到她的掌心,肌理柔韧。
万籁俱静。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很平稳,很有力。
她睁开眼,撞上温恂之低头看她的视线。他的脸色有点白,伸手轻轻拨好她乱掉的刘海。
“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才没有呢。”虞幼真皱皱鼻子。
小女孩儿臭美,不乐意听到这个评价。
温恂之眼角微弯,道:“走吧,我们回家。”
……
“回家都这么久了,太太怎么还没好?要不要再找陈医生过来看看?”管家看着虞幼真青白色的脸,担忧道。
那日得知太太被绑架的消息,他五内俱焚,担心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先生和太太都回家了,结果两个人一个负伤,一个晚上发起高烧,好不狼狈。陈医生这两天为了先生和太太,连跑了好多趟,管家直接邀请他在家里住下来了。
在陈医生的悉心照料下,先生手上的伤有了好转,渐渐结痂,太太的烧也退了,但还没醒。
温恂之摸摸她的额发。她双眼阖着,躺在床上,像一个又安静又乖巧的娃娃,不会使小性子,也不会瞪他。
他叹了口气,道:“您再请陈医生过来看一下吧,如果今天还不醒的话就送去医院。”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找陈医生,在踏出房门之后,他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先生坐在太太的床边,双手合拢握着太太的手,他的额头抵在太太的手背上。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之前路过教堂,看到一些穷困潦倒的可怜人去参加礼拜,跪倒在耶稣的像前,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
他们都是虔诚而无助的信徒。
先生明明位高权重富有四海,此刻却像极了他们。
管家走后,房间重新归于寂静,除了窗外传进来一两声婉转的鸟鸣,再无别的声响。
房间里,窗边小摆着的白绣球还在盛放,橱窗里摆着的相机也崭新如初,书桌上打印出来的论文字迹一如昨日……但却缺少一个活动的身影。
温恂之低眼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一块淡淡的淤青,是挂水时滞留针留下的印记。他的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那块淤青,向上挑了挑她的袖口,露出她的手腕——麻绳留在她手腕上的擦伤已经快消失了,几近于无,但温恂之还是从床头拿过陈医生给她开的药膏,准备给她上药。
他用手心捂热略显冰冷的药膏,牵起她的手腕,垂着眼,细致而熟练地给她擦药,这些天都是他帮她在上药,从不假借人手。他擦得很仔细,一点儿边角都没放过,擦完后还轻轻揉着那处,帮助吸收药膏。
也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她搭在他手心上的指尖,似是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低垂的眼睫霍然抬了起来。
第40章
虞幼真醒过来只觉得头脑发晕, 睁开眼睛的时候竟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了,不过她一转眼就看到温恂之守在她床边,便顿时安心下来。
她张口就问:“现在是几点了?”
张嘴说话喉咙也是干哑的。
温恂之说:“晚上九点左右。”
虞幼真:“都这么晚了吗?”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却发现浑身都发虚, “我这是睡了多久?”
温恂之小心扶她坐起来,又去倒了杯温水给她:“你发烧了, 睡了有一两天了。”
虞幼真愣了一下, 她本还以为自己是单纯睡得有些久了,竟没想到是生病了。她抬眼看到温恂之眼下有一层淡淡的乌青, 面上也有些倦色。
她捧着水杯的手顿了顿,问道:“你是没休息好吗?”
温恂之笑着说:“这两天没睡好。”
他手下掌控了这么多公司, 一向工作繁忙, 而且这临近年底还有很多报表和报告需要他来过目,想来工作量肯定是要比往日更大的, 休息不好也是正常。
虞幼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捧着水杯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要早点睡觉啊,年纪也不小了。”
温恂之微笑着,说:“……你喝水。”
只是他脸上那微笑看起来有一丝僵硬,也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