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名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老头子,他匆忙去扶他,却被拂开。
“你真当我老了,连你们的眉眼官司都看不明白?”
房名心中一沉,随即苦笑,“是我老了。”
“你是老了,是非黑白都看不清了。”老爷子摇头,转身离开,“我就这一个月的日子,还能压住他们多久?这都是命运缘法,求不得,任他去。”
“可是大少爷他...”房名还是有不忍。
那毕竟是他抱着长大的孩子,还为了老爷子搭上了自己的腿,若是判决成立,不是死刑,也得在牢里待上一辈子。
“你还是看不清。”老爷子的声音远远飘来,“就当我再命令你一件事,随他们去吧。”
“......”
“所以一个月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能等到一个月后再庭审?”
唐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他见薛冬挂掉电话后神情郁郁,便凑上逗她说话。
薛冬神色恹恹,“我怎么知道?”
唐冶再三求问,求知欲很强,“你告诉我吧冬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在我耳边悄悄说。”
薛冬扯了下嘴角,顺着他的心意凑了上去。
唐冶神色激动,侧耳认真聆听,却听见薛冬一字一顿,“我不知道。”
唐冶失望地哀嚎,薛冬小幅度笑笑,嘴角又垮了下去。
她要怎么告诉他们呢?
一个月后,老爷子去世,根据遗嘱,楼宇继承整个楼氏。
作为股东和作为主事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区别在于,股东没了,还能再找。
主事人没了,楼氏就垮了。
偌大的企业,不允许自己的主人被庭审打倒,必然会用尽全部力气。
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所以只能借势让庭审提前,将楼宇钉入牢狱。
“冬冬,恭喜。”刚出去接了电话的叶梦露走了进来,她按亮手机,展示了屏幕上的内容。
是法院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们开庭日期提前,一周后正式开启。
薛冬并不奇怪这个结果,楼宇被捕,他的团队无暇顾及网络舆论,只能看着平地掀起声势浩大的一场讨伐,如此大的舆情,庭审提前才正常。
“好好准备吧,到时候也是一场硬仗。”
虽然电话里硬气地和房名宣了战,但薛冬也并不是自己口中说的那么坦荡得毫不畏惧。
她不是个胆大的人。
她怕鬼,怕黑,是个最平凡不过的人。
只不过她借了一些人时光里的生命苟且偷生,自然要还他们一片前途光明。
开庭的那天,风轻云淡。
日光灼热地晒下来,试图要融化所有高山上的积雪。
薛冬数着步子,好像忘记了这一周里的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她步伐坚定,穿过如同迎面闪电的闪光灯海,穿过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穿过那座象征着庄严和正义的大门,她入座。
法庭上,她听着法官温柔又坚定的问话,看着被告席上楼宇狰狞的脸庞,思维没有一刻如此明晰。
律师带来了一项又一项的指控,证人席上的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太久了,久到他们以为再无白天。
可骤然天光大亮,他们才恍然发现,原来不是黑夜过深,而是眼前被黑布蒙蔽,轻轻一拨,自然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直到法官的小木槌落下,发出清脆但可靠的声响,薛冬才恍然回神。
结束了。
楼宇嘶吼着被带离,满脸地不可思议。
薛冬也不可思议。
为什么没有遇到一点阻力?
或许是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让薛冬无端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情绪。
原来困扰了这么多人,让无数人甚至付出生命代价的阴影就这样被驱散了。
就这样简单。
有多少人在暗无天日之时惶惶不可终日。
可这黑暗,原来也会露出这样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退场的时候,薛冬特意等到了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