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京荆原以为傅经川身旁的女伴会是林曼殊,结果到了最后傅经川的女伴是空缺的。
如她预料的一般,拿上雨伞走出大厅,雨声噼里啪啦地阻挡京荆前进的脚步。她几年来第一次碰见如此淋漓的大雨,滴滴打湿了她的裙摆。
夏夜大雨中的一阵阵闷热的风吹动她零碎的细发,周遭蒸笼般的空气燥得京荆额角薄薄地冒出一层汗,手机显示已经晚上十一点。
十点左右张启荣和她的父亲就坐车回家了,连带着客人赠送的礼物一起。嘴上说得人老了容易困倦,前来的宾客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回去清点礼品的。
京焕作为东道主需要最后一个离开,留在酒店中继续和意犹未尽的客人们攀谈。家人们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去留。
一把暗蓝色的伞遮住京荆打开的透明伞,伞身倾斜向她的那边。京荆抬头,傅经川好似抬手扶她下车一般尽在掌握的表情,“京小姐,送你一程。”
四周的宾客时不时瞅她们一眼,京荆收回手上的伞,地面由于伞上雨水的掉落颜色变深。她确实不清楚是该同意还是拒绝,轰隆隆的雷声令她清醒过来,犹豫着开口,“那就,谢谢您了,傅总。”
答应傅经川相当于上面说不喜欢他是在对京焕说谎。
她明白这一点。
地上的雨水汇聚成一个个水坑。对于京荆来说,不常穿的恨天高踩在雨天的阶梯上极其没有安全感,她尽量放慢速度安稳地走下阶梯,又湿又滑的台阶面着实吓人。
“秦蔚,把车开过来。”傅经川看出京荆的窘迫,陪她下了三个阶梯后停住脚步,伸出自己的胳膊。
京荆的手搭了上去,傅经川缓缓地依照她的步调,两人安全地下了阶梯。秦蔚把车开了过来,下车后朝傅经川摆摆手再见,把车钥匙甩到傅总手上,开上另一辆车溜之大吉。
傅经川打开后座的车门,撑着伞让她先上车,看见京荆磨破的脚后跟。他没有回到主驾驶,跟着她一起坐到后座。
他从后面拿过来一个鞋盒,里面是一双平底拖鞋,盒面的隔层中装了一些创可贴。
“穿这么高,不累?”傅经川自然地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慢慢地脱掉京荆脚上珠光细闪的白色高跟鞋,脚面有些湿,脚趾粉红。
京荆看他把创可贴贴到后脚跟磨破的地方,没有了怼人的心思,小声地说:“不高压不住裙子的气质,四万的裙子我不得配个压箱底的鞋子。”
傅经川帮她穿好拖鞋,鞋底软软的很舒服。他顺便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她,把伞放到后座边边,开门回到驾驶座,心想回了家再说四万的事情,“不穿高跟鞋你也很漂亮。”
“把湿裙子换下来吧,不然容易着凉。”
“不用了,只有裙摆湿了而已!”京荆听到他的话赶紧拒绝,想到那天他们的车震,车身晃得她以为是自己晕了。
他一瞥京荆红了的脸,把车内的镜子掰到一边,打开雨刷器,车子在雨夜中平稳地穿行,“不看你,换了,不然容易感冒。”
“我不介意帮你换。”
京荆投降,尽量压低身体换好衣服。他倒是想得周到,直接带了一身真丝吊带裙和开衫,方便她穿。
换好之后她把礼裙轻轻地迭好放进袋子中,高跟鞋放进鞋盒后京荆开口,“那个,我换好了。”
傅经川应了一声,这个方向是他别墅的方向。京荆保持应有的理智,尽管她喝了很多香槟。一会儿到了他家先干嘛呢,啊,先卸妆,妆待在脸上太难受了。
但愿他看见自己青色的黑眼圈以及下垂的眼袋后还有心情和她同床睡觉。
脑子无限歪歪两人待在一起好像除了做饭吃饭聊天调情外就是做爱,京荆没有谈过单纯的恋爱,怀疑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模式跟恋人差别多大。
正常的步骤应该是牵手拥抱接吻,等到关系稳定下来再决定做不做的问题,到了他们这儿,虽然牵了手拥了抱接了吻,可关系还没稳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了爱。
高三的回忆仿佛是上几个世纪的事情,京荆揉揉太阳穴,那些模糊的碎片明明在前几年还是清晰无比的画面,还是会心痛难过的情绪。但现在,更多的是麻木。她不是不承认这段回忆的重要性,只是不再那么刻骨铭心了。
时间似乎真的能磨平一切,京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狠心的人,她对过去谈不上依恋,对傅经川谈不上深刻的喜欢,却对熟悉的安全感拥有极度的渴求。
那股安全感让她感觉到被毫无条件地爱着。
傅经川是不是看得出来,她在利用他的爱。
“终于到家了!床啊!”京荆一点儿不在乎形象地撒丫子往沙发床上一躺,想到自己还没有卸妆,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床上,“再给我几分钟,我绝对起来卸妆。”
说是这么说,动是一点不动。傅经川不知道干嘛去了,京荆玩着手机,果不其然一个热搜挂上首页,标题十分营销号——出租车中的京家落魄二小姐和虚拟医疗巨头傅总的甜蜜名场面。
大多数是骂她的,京荆不太在意,反正过不了几分钟又会有新的热搜,这一场面只是昙花一现。
刷着其他帖子,傅经川手上捧着眼唇卸妆液和卸妆巾走了过来坐到她旁边,京荆瞪大眼睛,“傅总,您不会要帮我卸妆吧?”
“嗯,帮你卸眼妆,其他你自己卸。”傅经川边说边动作,京荆见他是认真的,自觉闭上眼睛。
卸妆巾敷上她的眼睛,粉嫩的水光唇釉显得她的嘴唇像是Q弹十足的果冻,一只眼睛卸完,她没睁眼,以为还有另一块卸妆巾敷上来。没想到傅经川的薄唇吻住她,仅是轻柔地一吻,京荆下意识往后躲,睁开眼睛看见傅经川亮晶晶的桃花眼。
刹那间梦回高三那年。
她低下头,把卸妆巾盖到自己的另一只眼睛上揉了几下,两只眼睛总算卸完。京荆动作僵硬地起身,声音有点发抖,“傅总,我去卸妆了!”
跑进洗漱间,她捂住扑通乱跳的心脏,响得跟跑了八百米一样。再定睛一看卸下眼妆的自己,底妆与卸下妆的地方完全分界,刚才她马马虎虎卸的一只眼睛上还有残留的渣渣。
狠人,这么丑傅经川还吻得下去?
佩服,她都不一定会吻现在的自己。
京荆仔仔细细地卸妆,刷了牙洗了脸鬼鬼祟祟地开门,傅经川已经收拾完沙发床上的东西,不在一楼了。
旁边的书房也没亮灯。
她咽一口口水,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傅经川倚着床头看书,京荆蹑手蹑脚地上床,盖上薄被,自动划出分界线。
尴尬,尴尬得京荆玩不进去手机。她清清嗓子,背对着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傅总,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啊。”
傅经川翻动一页,纸张的声音格外清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