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在安慰她,周念心里更难过,有种总提不上劲的无力感。
周念怏怏叫他:“鹤遂。”
“嗯?”
“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耐心追问。
“不知道要用多少东西去填满。”周念抿了抿唇,说得很艰难,“去填满你经历痛苦和绝望后的空洞。”
在那197个日日夜夜里,他经历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一座坟场横在他的身体里。
冷碑寒尸,黑色的乌鸦久久在上空盘旋,他躺在其中一幅黑棺里,任凭苦难从毛孔里盛放而出。
“而且,我总觉得——”周念有点哽咽,眼圈发着红,“你身体里的其他人格,似乎是和我脱不开关系。”
沉默开始弥散。
鹤遂把手里日记本放在身旁的条凳上,又在条凳一侧的坐下。
再顺手拉住周念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鹤遂的手从背后伸来,穿过她的腰侧,温柔地将她圈住。
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窝里。
男人温热气息扫在周念的耳旁,她听见他缱绻而低的嗓音,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把‘似乎’去掉。”
也就是说,其他十二个人格还真和她有关系。
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臆测。
没等她缓过神,鹤遂蹭了蹭她颈窝,淡声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意识到,那些人格和你有关系,我也是在最近才慢慢理清楚,副人格间和你有着怎样的关联。”
现在在周念的手机里还存有那张人格记录表。
她拿出手机翻出当时在东济拍下的照片。
“那你能给我讲讲吗?”她指着第一个为黑猫的人格,“就从这个开始讲。”
“你想听?”
“嗯。”
于是,她坐在鹤遂的腿上,在傍晚的院子里,乘着夏日夜晚的清凉,听他拆解分析那些副人格与她的渊源。
第一个。
鹤遂告诉她,小黑猫的出现是基于厌厌。
正因为有着她和他共同投喂厌厌的记忆,觉得那段时光格外美好,也是正因为这样,潜意识里也期待过自己变成一只小黑猫,会一直待在小巷,风雨无阻地等待一个穿着白裙子的人类女孩。
当然,这里期待的穿白裙子的人类女孩自然是周念。
就和在现实生活中一样,他也一直在等待她来救赎他。
第二个。
一只克莱因蓝色的蝴蝶,存活时间短到只有15天,在下雨天出现,会反复被同一个少年抓住杀死。
这个人格也是周念相当不理解的,她想不懂自己和一只蝴蝶有什么关系。
鹤遂问她:“还记得我家门口被泼红油漆那次吗?”
周念:“记得。”
鹤遂把她抱得更紧:“当时你固执地陪着我擦油漆,我心里真的很感动,那天早上有很浓一层雨雾,我看见了一只克莱因蓝色的蝴蝶从雾里飞来,落在我的肩膀上。”
周念还是不明白:“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鹤遂耐心解释:“那只蝴蝶对我来说,象征着救赎的光。我一直对我的失约于心有愧,感觉就好像是我亲自吹灭那道光,也亲自掐死了那只蝴蝶。”
“……”
原来那个一次又一次杀死蝴蝶的少年就是鹤遂自己。
是他对她的愧疚心在作祟。
周念指着第三个人格:“那这个呢,这个6岁叫小智的男孩。”
鹤遂的薄唇一弯,淡淡笑着:“小智和小时候的我很像,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可能和我的童年创伤经历有关,比如被鹤广骗去给他买毒.品……”
一开始他也没想通,小智和周念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重新踏入周念画室, 看见那些画画用的铅笔时才意识到——小智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发呆时, 手里捏着一只画笔用的铅笔,而铅笔是全新的,没有削过。
由此可见,铅笔不是小智自己用的,而是他在等人。
在等一个会画画的人。
也变相地说明。
在鹤遂的内心深处有一种美好愿景,那就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能等到周念的到来,等到她给他一场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