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为什么要跟他强调这个?
“我不想干了,你懂吗?我辞职,我改行,我退休,说得够清楚了吧,你能听懂吗?”
孟怀谦惊愕几秒,很快神情恢复正常。
他确实没想到,她居然是想改行。
她今年还没满二十六岁,对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她如初升的朝阳。他以为她是郁郁不得志,他以为她是没有遇到好的公司,甚至……他都提前做好准备打了招呼,为她聘请了非常专业的老师。
即便,在梁潜带她跟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从未听说过“池霜”这个名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知道她绝对有当演员的资质。
演艺圈内部有多艰辛,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但众所周知,它对外至少是光鲜的,处处受人追捧。
她处于这个年龄能果断舍去那些光环选择退圈……他想,他不应该再追问了。
“我听懂了。”孟怀谦说,“抱歉。”
一阵沉默。
池霜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能感觉到孟怀谦很想弥补她照顾她,另一方面她现在又确实非常讨厌他,与其两看相厌,还不如以后不要来往。只要他不主动凑到她面前来,她也不会整天对他又凶又骂。
罢了。
说到底,那是梁潜自己的选择。
她除了无能狂怒,又能怎么样呢?
“孟怀谦,你走吧。”池霜卸去了满腔怒气,事发后头一次面对他时如此平静,“你不用为我做什么,你看,我跟梁潜连订婚宴都没来得及办,我们就只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真的没必要。你也不是天生就喜欢被我骂吧?”
说得难听现实点,如果找到梁潜的尸体了,或者他失踪满了两年,她一个女朋友而已,连他的遗产都分不到一毛。
如此这般的关系,孟怀谦照顾她做什么呢?
孟怀谦心中一阵刺痛。
订婚宴。
他还能记起那天晚上所有的细节,记起梁潜如何意气风发,如何幸福地感叹“跟自己爱的人结婚这种滋味,你们都要尝尝,真的”,另外几个好友则被他恶心到拿手边东西砸他。
如果没有出事,梁潜现在的身份又多了一个——池霜的未婚夫。
他可以想象到梁潜会有多高兴。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梁潜不知身在何处,所有人都跟他说,凶多吉少,他还是抱有那微弱的一丝希望,万一呢?
“阿潜他真的想跟你结婚。”孟怀谦低声,“他认定你是他妻子,那我也认定你们是夫妻。”
池霜猛地看向他。
担心她会误解他的意思,他又轻声补充,“不过,你放心,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碰到了别的人,我们也都会真心祝福你,只要你开心就行。只是,在此之前,让我照顾你,你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跟我说,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直到梁潜回来为止。
梁潜回不来,他愿意代替梁潜一辈子为她保驾护航。
这番话说得很真诚,即便开口的人是孟怀谦,池霜听进了心里,眼眶也微微泛红,她撇过头,不想在他面前掉泪,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机,就怕力度轻了情绪会再次崩溃。
“……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简单了解了情况,但具体的细节还不清楚。
此时问这个,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孟怀谦喉结滚动一下,他低头,“当时有个人不小心将酒洒在了我衣服上,我喝了点酒态度应该不是很和善,后来在甲板上透气的时候,那个人跟我发生了冲突,是阿潜帮我拦住,他没注意脚下……”
对外,也都是这个说辞。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再深厚不过,彼此也都了解,对梁潜来说,公司的声誉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如果将真实情况对外宣布,必定会引来轩然大波,到时候梁氏会遇到怎样的危机?
如果阿潜还活着,是绝对不愿意这样的情况发生。
况且,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当时阿潜确实没有犹豫过去帮他挡了——如果阿潜没有为他挡住,现在下落不明的人的确是他不是吗?
池霜听后,眼角有泪滑落到腮边,如白牡丹上剔透的露珠,莫名哀伤。
瞧。
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梁潜就送了命。
多可笑,多可悲。
孟怀谦盯着看了几秒,挪开视线,艰难地说:“对不起。”
“你走吧。”
她平复好心情后,语气冷漠地说,“我有手有脚,有父母有朋友,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也能活得很好,孟怀谦,我们能认识都是因为梁潜,现在他不在了,我们也不熟,能不见面就不要见面了。这样大家都好。”
孟怀谦凝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他走以后,池霜一个人静坐了很久,表姐才从楼上下来,见大堂里只有她,心下诧异之后又了然,“正好,这快到饭点吧,咱们在这里吸了多久的甲醛了?走,今儿姐请客,请你吃大餐!”
池霜也没胃口,可她也担心自己的身体。
梁潜无父无母,可能只有她跟他那几个朋友真正地伤心,她不一样,她有父母家人有至交好友,又怎么能轻易地倒下?已经颓废了半个月了,再继续下去的话,她爸妈又要大老远地过来日夜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