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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下(1 / 2)

狐族多与人族打交道,因此婚礼的仪式发展下来也沾了不少人族习俗,但是一些本来的习俗还是不能变的,小红挺直腰背,让姐姐的梳子从头梳到尾,又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打了个哈欠。

昨天与南屿闹得太久了……今天被拉起来时她感觉自己也许睡得不足一个时辰,但是毕竟今日就要嫁给他了,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笑出来,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看向铜镜中被浓妆淡抹的面孔,她之前一直觉得这张脸只适合山间饮泉,执剑摘花,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等这张原来有些幼态的脸长开,带了她自己的几分特质,那双干净漂亮的眉眼也逐渐长成,侧目之间,似乎也能品出几分媚意。她含住绵胭脂,最后张口,把一张哑纸含在了舌面上。

狐狸毕竟是妖,又大多以双修吸精增长修为,性属阴气,于是狐族娶亲便很容易撞煞出差错。日子一长,狐族娘子的抬轿小人便从四只小狐狸变成了四只有灵气的小纸人,而轿上的狐族娘子口中也会含住能够屏绝气息的符纸,只有夫君本人才能把符纸摘下来。而现在阴煞冲撞的事情其实少了许多,这屏息的符纸也变成了哑符,新娘子第一句话要对着自己夫君说,才能保佑新婚夫妻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你瞅瞅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青桐嘴上对她这少女怀春的表情极为不齿,但是那男狐狸自己也是见过的不像个坏的,但是自家妹妹这副恨不得立马嫁出去的样子也让她对那人产生了几分不满,小红看着是想反驳的样子,但是口中含了只有自家夫君才能取出的哑符,于是她们先压下脾气,在出门前却趁她不备,穿着绣鞋狠狠地踩了她一脚。

青桐咬牙没有痛呼出声,再看那趾高气昂走上轿子的少女,还是幼时的那一副骄傲性子,罢了,之后也有人宠着,自己也没必要再担心什么……

她看着那纸人抬着的轿子越走越远,原本还笑得舒心,等轿子再也看不见后,却没忍住红了眼眶。

妈的,自家妹妹都嫁出去了,她的红鸾星怎么就没动过呢。

新家的位置是南屿选定的,因为他们两只狐狸都偏爱修炼,便选了处山内偏僻些的位置安置了身家。路上难免有些颠簸,但这些纸人也是专门训练过的,即使小红感受到了一点颠簸,也不会让人感觉身体不适。她们狐族成亲也无需盖头,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数着前面板上的雕刻花纹,这个是龙凤呈祥,那个是双莲并蒂,还有那个……

是走上一段更平稳的路了吗,她怎么觉得轿子一点也不晃了呢。

小红有些忍不住的要去掀开帘子瞅一眼,又怕动作太大扯了婚服,犹豫之间,她忽然看到轿门的帘子动了两下,很明显不是风吹的——因为几乎是下一秒,一只白皙的手掌就从外面伸了过来。

“出来。”

是……南屿?

声音是极像的,她昨夜又歇息的晚,思维一下子没跟上,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握上去,但是在抬手的那一刻就立马回过神来,猛的把手抽了回来。

不,外面的人不是南屿——他的小拇指上没有那根红线,在他们互表心意时,就紧紧缠绕在彼此手上的红线,南屿和她说过永远不会摘下去的。

所以,外面的人,不,外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物什,究竟是谁。

小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就很后悔自己成亲,手边也没带个趁手法器,全身上下唯一一个趁手的是脑袋顶上的金簪,就这东西让她们族里最小的孩子看都得挠头。她犹豫良久,还是没准备动身,不是都说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应声吗,她现在含着哑符不能说话,索性也不动弹,就当自己是个死的,看能不能把人给糊弄走。

但是外面的人似乎越等越着急,小红甚至听见了呼吸的声音,所以外面的是活物吗,她一个不察,那只伸进来的手便一个探前用力,直接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拽出了轿子。

今天是个顶好的大晴天,小红被光线刺的眯起眼睛,又因为手腕剧痛,忍不住眼中蓄了些泪水,那些带着她自己特色的媚意,也在泪汪汪的眼中全变成了低垂眉眼的清秀小心,与她这张脸原来的主人,竟然有了几分神似。

而小红终于适应了环境,看清眼前人的脸之后,忍不住吃了一惊。

眼前的人,确实长着一张和南屿神似的脸。但是南屿要更温和,面对她时脸上也总是带了笑的,哪里摆出过此种杀人模样,小红被眼前人的冷脸吓得一颤,原本要拿金簪刺下去的心思也没了下文。

好强的……威压……

“别闹,”男人气的脸色发青,看见她泪光涟涟,又说不出话的模样,长久以来没有波动的内心也莫名剧烈疼痛起来,“和我回去。”

天知道他了解到这消息时,心中想法到底变了几番。

沉棠最近闭关多日,为了钻研透彻一招剑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沧海桑田,结果出了门,就听说云初不知道在哪个小地方要和人成亲的消息,成亲也罢了,传说那夫君,竟然……竟然他的面容有九分相似!

最开始得知时,其实非常生气,就像是在时间推移中,看着云初也莫名会多挑出一些毛病,少女也不像幼时一样听话乖巧,开始变得有自己的心思,就想着要出门闯荡,练了几招花拳绣腿,就要去见证江湖浩荡。

他心中除了不满,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落地的恐慌感,怕她走的太久太远,忘记了自己有个宗门有个家,于是做了个昏了头的决定,听说女孩在凡间有个妹妹正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天资聪颖,他便亲自把人提拔入内门,一方面想着靠家人拴着她,一方面又想着,得让天天想跑出去的女孩吃点苦头,看着他把心血都投注到新的人身上……

到头来,这就是她带给自己的回报吗,不仅要成亲,还要和与他面容相似的男人……

与其说是窘迫,不如说是一中隐秘的兴奋感在作祟,在那时沉棠不想细究或是面对这种情感,只觉得胸腔中这酸涩的情感是盛怒后徒余的悲凉,他满眼失望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甚至画了一个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庄正妆容!

“回宗门去,”他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要和她成亲的男人千刀万剐,“得重新教你一些规矩。”

谁教你日日不着家的。

谁教你风餐露宿,几百日都见不到人影的。

谁教你……要和别人成亲的。

沉棠气的心都要碎了,但是小红却听的云里雾里,她口中还含了哑符实在无法给出回应,迷迷糊糊听了几句话后忽然福至心灵——宗门,该不会是云初的……

眼前的人是把自己认成云初了吗。

她冤枉啊!小红没想到她与云初的因缘竟然在这么奇妙的地方与时间显现出来,急得当场就要蹲下去给他写字解释,却被人提着手臂往山下走了好几步,别说蹲下,她连站稳都异常困难。

她的婚服,她的绣鞋,还有……还有在新居等着她的夫君……

小红没忍住,哭的脸上妆都花了,她还记得幼年云初那个踏剑就走的性子,指不定下次什么时候能见一次,那她岂不是就要被带会清流宗了?偏偏她还无法为自己辩解……

在一片泪眼朦胧中,她又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喊。

“娘子!”

是南屿,南屿来找他了。

而拽着她的那个男人,听见后来的那个人一声娘子叫出来,原本一点就着的火气差点没了压抑,修剑时磨炼的心性也燃烧殆尽,抬起手,一道剑气就横贯在他们之间。

男人着一身婚服,肩膀上还站着一个抬轿的小纸人,沉棠当时心急也忘了赶尽杀绝,居然漏了一只去通风报信,他冷眼去看那张所谓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脸庞,越看,越想冷笑出声。

与他相似程度……不到七分。

“娘子?”小红感觉自己腕上的那一只手握的更紧,身后人的声音带着浓烈讽刺意味,“你也配叫?”

云初是不应该嫁人的。

沉棠莫名这么想着,他得养着这易受骗的女孩,外面世界总有许多危险,虽然想过为她结亲的心思,但挑挑剔剔,没有一个配得上他的云初,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

而现在,一只山野狐妖,也欲来攀枝折桂了?

杀了他。

说不定他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了他的女孩,杀了他,云初没有结过亲,一切便都如曾经一样平常。

不,等带她这次回去,还是得把人留住,可以试着把她关些时日静下心来修习一些时日,他可以每天都看见她,也对她的修行有所裨益……

他越觉得这个男狐狸面目可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只狐狸的事实,手上竟然要掐诀唤本命剑,要把人从中间劈开。小红离得最近,这股凛冽杀气她最先感受到,看着痴痴望着她,又坚定踏出一步追着她的步伐的男子,她眼泪又止不住要落下来,想要让他快走,口中哑符却依旧无法解除。

南屿……不要伤害南屿……

“不知仙尊今日降临,有失远迎。”

南屿走了两步,见到那张相似面容,心中就有了成见,估计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清流宗的男子,当初他放刚修成人形的一马,即使有了因缘,也不是他今日来抢走自己娘子的原因,他看着小红的手臂肉被捏的发青发紫,心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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