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只是听我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串,目光在我晕红的眼眶停顿几许又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一阵漫长的沉寂顿时凝结于二人之间,而就在我正张口欲再度起声时,未料他却轻轻笑了,「⋯⋯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愣了下,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失语。
就像一阵大风猛然袭入大脑,吹起那些杂沓无序的尖利碎片,而其中一刃碎瓦上刻印的⋯⋯是程海夏当初给我的资料中,附带的录音档案。
双瞳左右晃荡着,长久驻留于心的那个疑问像突然裂了条缝,心脏愕然地疙瘩一声。
指节紧得泛白,脑袋里的混沌凌乱逐渐归位,我狠狠咽了口唾沫,出口的嗓音渐趋哽咽,「文少勋,你实话告诉我⋯⋯」
「当初程海夏拿走郑彪赫保险柜里的资料,你是知情的,对不对?」
「而且,你不但知情⋯⋯」胸腔一阵刺痛,声线逐渐发起颤抖,肌肤表层早已不知不觉攀附了一片细小疙瘩,「还帮了他,对不对?」
带颤的尾音逐渐消弥,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回答,清俊的面色仅是一如往常地掛着泰然浅笑⋯⋯我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瞳中皱光呼晃,终于耐不住鼻息的酸意,眼眸在音起时不禁染起一片湿润,「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在帮我?」
可他却始终不语,低垂的视线久久定于杯中的红酒面,直到自己的倒影在眼中渐趋清晰,才终笑着啟唇:「⋯⋯穆夏昀。」
抬眼而来,眼里挟着淡然的真挚,「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你,闵弦也是。」
「我知道凉安不是闵弦害死的,她的心脏也不是你夺来的,而是闵炳英下重金换来的。」
「我恨他砸钱买下她的心脏,又资助江以泯逍遥法外⋯⋯」后话微顿,眼底扬起了瀲灧嘲讽,文少勋自嘲般地轻笑了声,「但以我的能力根本不能直接动他,所以只能从你们下手,一步步让他慢慢垮台。」
愣了下,我抽了口气,「你⋯⋯」
「但走到这一步又如何呢?」
打断了我的后话,男子低下头,额发掩住了眉目,唇角逐渐咧开了一道戏謔,「让你们像我一样活在痛苦中,凉安就会活过来吗?」
满目愕然地盯着他,我张口欲言又止,他却又骤然起声:「不会的。」
「她已经死了。」
「所以⋯⋯」气息悄然裹着颤慄,始终淡漠的神色隐约掺了决绝,「由我开始的,就由我结束吧。」
眼底早已湿濡一片,我绷紧下顎,喉腔滞涩得难受,「你这⋯⋯」
而见我貌似又想开口阻止他,文少勋莞尔轻笑,从容啟唇:「穆夏昀。」
「不是只有你死过一次。」
话音方落,瞳仁表层的笑意逐渐消失殆尽,而后化为一层融不开的冰面。
只见他道出方才那句,滑落的目光自我的胸腔处停滞片晌,接着又垂下眉目,再度看向红酒面倒映的自己。
视线空茫而淡漠,如血的艳红映在了那双冷眸中,一股岑寂之感悄然而生。
文少勋沉默良久,最终嘲謔地一扯唇角。
「在凉安死的那晚,我就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