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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照空局 第42节(2 / 2)

“……为啥?”庄子非完全不能够理解。

凌思凡笑了笑:“很多人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吧。”

“什……什么影子……?”

“嗯……”凌思凡想了想,说,“对这出荒诞剧,不同的人大概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吧,很多现代作品都是这样,我所能看到的,是空虚和孤寂。”

“思凡……”

“他们都是无聊的人,世界让其无事可做,戈多就是他们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他们是永远都不可能等得到的。”

“……戈多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凌思凡说,“剧中人不知道,作者也不知道,观众更不知道。萨缪尔·贝克特曾经说过:‘我要是知道,早就在戏里面说出来了。’有人认为是指上帝,god,有人认为是指死亡,还有人认为是某个真正的人,但剧作家从来没有承认任何一种。”

“哦……”

……

他们提前二十分钟进了剧院。

庄子非所买的,是最好的位置。既然凌思凡喜欢看,那自然要抢最好的。

凌思凡环视了一圈,发现竟然都坐满了。有很多学生样的人来看戏剧,基本和朋友或恋人一起过来。

凌思凡听见他旁边的姑娘对她的朋友们说“我特别特别这部戏剧的”,心里微微笑了一下,心想真正喜欢这剧的人一定是独自前来的,就像自己一样……怪了,自己竟然也是有人陪着来的。

凌思凡真的非常喜欢萨缪尔·贝克特的剧,自从看了《玩耍》那部怪诞的剧开始——那部戏中,里面所有角色甚至从来没有承认过彼此的存在,整部剧的形式就是聚光灯分别照在不同人身上,他们轮番讲话。而其后期作品更是偏向只有一个人或一个人都没有的独白,并且独白还是第三人称。在《不是我》那部戏剧中,说话的只是一张嘴而已,喋喋不休地向从不回应他的人们诉说着支离破碎的记忆。

虽然,据说,萨缪尔·贝克特本人在羞怯的性格外也很爱与人谈论艺术,但凌思凡总是觉得,作家一定是个懂得孤独的人,因为那些内容简直是孤独者的自白书,《无法称呼的人》那本小说里有一句话非常准确地表述了那种状态:“必须继续,无法继续,我将继续。”

……

到了预先时间之后,灯光变暗,演出便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个德国剧团,已多次演出了这部戏剧。

在庄子非看来,内容不太有趣——那两个人上蹿下跳,不停切换谈话主题,每一个都无疾而终,完全没有任何剧情。因为思凡喜欢,庄子非真的很努力地看了,然而还是无法做到兴致勃勃,他就只有在进行到“爱斯特拉冈说自己饿了,弗拉基米尔给了他一个胡萝卜啃”那段对话时睁大了眼睛。

等了很久,终于舞台上出现了狄狄和戈戈之外的人——是波卓和幸运儿。幸运儿是奴隶,被波卓用链子牵着,马上就要被卖掉了。

“这叫什么幸运……之后应该有改变吧……”庄子非终于有了些期待,然而幸运儿却只是说了一段念咒般的完全听不懂的句子。

第二幕中,这两个人再次出现,这次,却是幸运儿牵着波卓了,很明显地,波卓已经瞎了,而幸运儿也残疾了。

“这更惨了……”庄子非想:“骗人……呜呜,骗人……”

而一旁的凌思凡则很清楚,萨缪尔·贝克特本人说过:“他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他没有任何期望。”在这段关系中,幸运儿才是主导的,最后也没抛弃波卓,而是陪伴着他。

在观看过程中,庄子非既希望早点结束,自己可以不用再听奇奇怪怪的话,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既然思凡喜欢那么还是多演一些的好。

哎……他想:还是……尽量多持续一些时间吧,越多越好……毕竟思凡应该是很开心的。

忍……

——出乎庄子非的意料,第二幕刚结束,帷幕就缓缓拉下了。

看着正谢幕的演员,庄子非一边鼓掌一边有点懵懵的。

不过,再仔细琢磨下,他也就明白了——像这样的等待,即使再有第三幕、第四幕、第五幕……甚至第一百幕,第一百零一幕,第一百零二幕,内容也全都会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改变,因为他们永远也等不到戈多。

观众陆续站起离开,庄子非也对他身边的凌思凡说道:“思凡,走吧。”

“……”凌思凡却没有说话。

“……思凡?”

“……”

庄子非觉得很奇怪,连忙凑到正面去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的吓了庄子非一大跳:“思凡……你……你……你……你怎么哭了?!”

见思凡哭,庄子非真的是慌了,他连忙用袖子给思凡抹眼泪:“怎、怎么了?”

凌思凡却定定地没有动,任由庄子非在他脸上划。

庄子非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凌思凡用红着的双眼看向了他面前的人,半晌之后轻轻说了一句:“子非,我等到了。”

“嗯?什么?”庄子非也看着凌思凡的眼睛。

“我等到了,”凌思凡的声音依然有些飘渺,“他就是你。”

戈多来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第57章 等待戈多(八)

当被庄子非拉着走进家门后,凌思凡突然从庄子非的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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