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啦?”周玉见两人进来,注意力依然在乐乐身上,只是抬头看了景临一眼,问:“你要说什么事儿啊?”
“乐乐?”景临道,“你和鸭鸭去院子里玩。”
“哦。”乐乐迟疑的应了一声,拿着自己的玩具和鸭鸭出去了。
景临把客厅的门拉上,只留下了一条缝儿,然后转身看着客厅里的众人。他和严非都没说话,气氛开始安静起来,除了严家人,其他人都感到不对劲了,周玉和赵承怀两人也不得不严肃地看向他们。
景临举起和严非单手交握的右手,说:“周姨,赵叔,我和严非在一起了。”
周玉和赵承怀还有赵志文直接懵了,两个老人眼睛就盯着景临和严非握在一起的手,脑子里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景临说的话是啥意思。
赵志文反应最快了,他“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眼睛,“你俩啥意思?”
严非说:“你和璐璐目前啥意思,我和景临就是啥意思。”
赵志文继续瞪着眼睛:“你俩也在谈恋爱?”
景临说:“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赵承怀还在蒙圈当中没反应过来,周玉居然是几个人中最淡定的一个,惊讶了过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周玉问:“什么时候的事?”
“挺长时间了。”景临说,“玉姨,赵叔,我心里一直把您二老当做我的亲人,我和严非是认真的,我以后就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像夫妻那样,我希望得到您二老的认可。”
赵承怀坐在那里茫然的左看右看,“这?这俩孩子什么意思?”
周玉一脸难受:“阿临你这样,你让我和你赵叔怎么和你死去的爷爷交代,他走的时候我们答应代他照看你的。你们这样,让村里人怎么想你们?怎么看乐乐?”
景临说:“从小村里人对我的看法还少了吗?以后无非是再多一条罢了,对此我并不在乎。至于乐乐,我和严非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他的。”
严非恳求道:“玉姨,赵叔,我对景临是认真的,我想和他这辈子都在一起,请您二老成全。”
周玉转头看向严家夫妇:“你们儿子要和男人在一起,你们怎么也不说话?看样子,你们早知道了吧?”
严锐锋和周菲菲硬着头皮点头,两人苦笑不已,说话,说什么呢?说他们早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还放任他去勾搭景临,把好好一个孩子给勾着走了这条路,你们就成全他俩吧?
周菲菲红着眼眶说:“阿临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严家对不住他。”她又想起以前严非跟他们出柜后的那几年了,那几年周菲菲真是把这辈子能流的眼泪都流干了,谁家也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走这条路啊,拖上景临,是他们严家自私。
周玉虽然表情淡淡的,但她其实已经被这几个人气得脑袋发疼,她又看了一眼现在还拉着手站在一起表情坚定的景临和严非,严非她接触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了,知道这人是个说一不二的,而景临她更是了解,心里打定了什么注意,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伤心不已,这么出色的两个小辈,怎么就阴差阳错的给凑到了一起。她揉着胀痛的额头,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你们让我好好想想。”
终究她不是景临血缘上的亲人,意见建议可以有,但到底不能真正的左右他的想法,他所做的决定,他们插不了手。
周玉脸色难看出了客厅,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的乐乐。
周玉摸了摸乐乐的小脸,和赵承怀不发一语的离开了景临家。
乐乐赶紧跑进客厅里,抱着景临的小腿悄声问他:“奶奶不同意非舅舅做我舅妈吗?”
“会同意的。”景临说。
赵志文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哥们儿居然和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在一起了,严璐揉揉他的大脑袋,把人拉走了。
周菲菲红着眼睛对严非说:“你以后敢对阿临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你。”
严锐锋则对景临道:“阿临,是我严家亏欠了你。”是他们这当父母的太自私,严非说景临是他们也就放任他去接近景临了,私心里还是想着如果景临和自家儿子在一起了,儿子老了好歹有个伴儿。这种做法,太不道德了。
景临看出两口子对他的愧疚,温言道:“别这么说,我和严非在一起,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如果没有严非,景临肯定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带着乐乐平平淡淡的生活,但是和严非在一起后,他的人生中便多了许多色彩,生活也不再是一潭死水。
“哎。”严锐锋纠结的叹息,儿子的终身大事算是解决了,他和妻子心里要轻松些,但是赵家那边,周玉和赵承怀那里肯定埋怨上他们夫妻俩了,两人还得去好好地赔罪。
赵家,赵承怀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坐在他对面的周玉听得烦了,“你能闭嘴不?”
赵承怀说:“我这不是烦了嘛,阿临好好地,怎么就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谁敢!”周玉护犊子得很,“背后说我没听着就算了,若让我听见了,我能生撕了他!”
“唉!”赵承怀只能继续叹气。
周玉神情却有点恍惚,她说:“老赵,你可能不知道,我娘家有个男的,和我差不多大,小时候大家都叫他小丫。”
“小丫?”
“是啊,因为他从生下来,就像个姑娘,大家都不叫他名字了,就叫他小丫。”
小丫从小就喜欢和她们一堆女孩子玩,行为举止也非常的像女孩子,周玉和小丫玩得好,小丫总说自己是女孩子,年纪小不觉得,大了之后,他这种异常的行为就总是惹来旁人的嘲笑,很多人都说他有病。那时候周玉也因为旁人对小丫的指指点点而渐渐疏远了小丫。小丫因为这种种,身边没有朋友,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也因此而厌恶他,那时候穷,没有书念,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村里每天都能看到独来独往的小丫。就这样也罢了,一些人甚至只要看到小丫,就会上前对他语言羞辱一番。
后来,村里开始流传小丫喜欢男人的流言,每天都有人上小丫家里去骂他,骂他不要脸,恶心变态,渐渐地,小丫就疯了。
周玉最后一次见小丫的时候,十六岁的小丫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袄,大冬天的鞋都没穿,头发长长的,上面扎着一根红色布巾,疯疯癫癫的笑着从她面前跑过去。
周玉没追上去,当天就传来小丫投河自尽的消息,村里人在河里打捞小丫的时候,她去看了,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甚至小丫的家人还对着河面骂骂咧咧,说些终于死了的话,他们脸上是轻松的表情,作为家人他们一直因为小丫的问题而受尽村民嘲笑,小丫的死亡,代表着这种嘲笑终于结束,他们终于能抬头做人了。
周玉也曾嘲笑过小丫,但是当小丫被打捞起来那一刻,周玉却忍不住哭了。她想,小丫的死,是所有人亲手造成的,不管是去辱骂嘲笑他的,还是冷眼旁观的,他们都是刽子手,是他们把小丫推到了这条河里。
“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始终都忘不了小丫那张闭着眼睛的脸。”周玉嗓子沙哑,“阿临和严非与小丫不同,他们从小就是非常优秀的人,但他们依然这样,和小丫一样,自身都是没有错的,可以不理解,不认同,但是不能过多的指责。”
当年的小丫如果家里人护着他,那么其他人就算不喜欢他,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辱骂他,有家人的保护,小丫最后也不至于疯掉,死掉。
所以一看到景临和严非手拉着手站在一起,她瞬间想到的就是当年那个传言喜欢男人的小丫。所有变本加厉的谩骂,都是在村里出现这个流言的时候。
那时候的人很多都是愚昧的,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开放,人们思想已经非常开通,比如以前未婚生子是要被唾弃的,现在很多家庭反而坚持着婚前没怀上孩子就不结婚的原则。但是同性恋这回事,在这种村子里,好多人还是基本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