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比丘身侧的另一位比丘察觉到同伴的动静,先回头看了身侧的同伴一眼,然后又循着这位同伴的目光望向净涪佛身那边,边看他边与同伴问道:“阿难,你在看的什么呢?”
阿难尊者收回目光,笑言道:“看一个后辈呢。”
那位比丘看了看这位身光净如明镜、五官端正的比丘,又回头看了看坐在最末的那位青年比丘,问道:“他竟入得了你的眼?”
阿难尊者摇了摇头,“什么入得了入不了眼,这位比丘你也知道,何至于这般说话?”
那位比丘笑着摇了摇头,倒很坦然地答道:“确实是我说错话了。”
“说起来,”他顿了一顿,带着点叹息道,“他们那个小世界真也挺为难的。”
阿难尊者点了点头,也道:“确实。”
“那童子颇有些手段,且看他的样子,是非要得个结果不可了。”
旁边另一位比丘听见,也转了头过来,搭话道:“但看他那个样子,怕真让他回去,娑婆世界也难以安稳啊。”
“所以……”阿难尊者问那个搭话的比丘,“师兄你也是觉得不能让他回去?”
那比丘摊手,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这一圈子人里,有几个能赞同他回归娑婆世界?”
娑婆世界也是他们的故乡,虽然他们的故国和那童子的故国不是一个国度,但他们的徒子徒孙里也有不少人是来自那个中原古国的,甚至就当前而言,阿难他们一脉还在那国家里多有传承,若真让那童子回归娑婆世界,原本就已经处在末法时代的蓝星怕不能承受得住那童子的折腾……
阿难尊者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圈比丘、大比丘趁着世尊开始说法的这一段小小空白时间里闲话,虽然确实没有特意提高声量,但也没有着意压制声音,可偏偏,原本是能听个仔细明白的净涪佛身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别说是只言片语了,哪怕他睁开眼睛来,再着意去细看,只要这些比丘、大比丘们没有谁着意要让他看见,他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
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么粗暴。
这就是巨大实力鸿沟带出来的天然差距。
净涪佛身对自己在这一个树园里的诸位比丘、大比丘们的定位倒确实很精准,精准到没有一丝错漏。
然则因为这会儿净涪佛身还在调整心神,世尊也似乎还没有开讲的打算,阿难等几位比丘于是就很自然地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而这会儿,话题已经自然发展到了若是真让净涪佛身听见,会让他心神再度掀起波澜的那一个问题上了。
也是若净涪佛身真能与这些比丘、大比丘对话,他最想从他们那边得到答案的问题。
“倘若景浩界那边情况真的到了绝境,而净涪或者是那些从景浩界进入佛国的各位罗汉、金刚往佛国求助,他们会有多少人愿意出手?”
毕竟说到底,那位童子就是从娑婆世界里出来的,如今这样千般万般折腾,为的也是要回归娑婆世界。
这样计算下来,景浩界那边的劫难,多多少少都和他们娑婆世界有些因缘牵扯,若景浩界那边真找上门来求助,他们总也得给人一个交代不是?
不过这边的这一个话题也才刚刚提起,每一位比丘、大比丘的答案一时半会儿还只在他们自己的心里,那边的世尊便睁开了眼睛,往下方扫视了一眼。
各位比丘、大比丘俱各心中有感,齐齐坐直了身体。也有几位离净涪佛身的位置近的,悄然无息地往他那边扫了一眼。
果然就见那端坐在他自己位置上的年轻比丘已经平稳了气息,正慢慢地睁开眼睛来。
净涪佛身真不知道方才那一小会儿树园里的这些比丘、大比丘们都干的什么说的什么,他只按着他自己的习惯,抬首望向上方的世尊。
世尊稳坐上首,双眼一垂,便开始说经。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法会因由分第一。”
“善现启请分第二。”
“大乘正宗分第三。”
“正信希有分第六。”
“无得无说分第七。”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无为福胜分第十一。”
“尊重正教分第十二。”
“如法受持分第十三。”
“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
“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
“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一遍经文说完,净涪佛身所能听见的,还如往常一样,只有他手头上握有的那十一片贝叶所记载着的经文。
而也是这个时候,景浩界中远远站定在净涪佛身对面,始终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位先生手上拿着的那一片升腾着金色光芒的纸页上挪开的女童,看见了在那一片纸页上一个个勾勒成形的文字。
她这个年纪,这个家境,是不可能识字的,但这会儿,女童却赫然发现,她知道那些文字都是个什么发音。
她认得这些字。
几乎是下意识一样的,女童张口便将那些文字一个个地读出来。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女童读得很慢,却很流利,哪怕她只能读而根本不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