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南疆的将士们燃起火堆,一只只去了皮毛的肥嫩乳羊被架在烧烤的铁架之上,军中的军厨不停翻滚着旋转的烤架,拿着刷子向上刷涂各种香辛的调料,不一会儿,烤羊就散出一阵垂涎欲滴的肉香,表皮的油脂烤化成金黄色,一滴滴从嫩肉上滑落,出“呲呲”的声音,令周围的人都食欲大动。
一名白天受了轻伤的南疆士兵被分到一块烤肉,眼睛散着金闪闪的光芒,看向司徒岚的目光好像在看天可汗,充满崇拜和虔诚。
若不是太子殿下御驾亲临,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吃到烤全羊?人生无憾啊。
司徒岚拿着一支铁签子,扎了一块羊腿肉放到嘴里。
金黄色的肉质肥美鲜嫩,入口香辣,淡淡的膻味儿刺激了他的食欲。
他凝视着远处屹立在一片黑暗中的桑淦城城池,古老的围墙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巍峨高大,倒映着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微光。
林熙猜得不错,他今日攻城之势减弱,的确是为了声东击西。
但,他所击的西,不是莫念的翰沙城,而是墨都。
白天接到的信件已经燃为灰烬,但司徒昼的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好像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救下北墨的雎栖郡主阮北北,她不止是你的妹妹,她有着朕最需要的东西”
司徒岚知道,古老的南疆秘术代代流传,他的皇爷爷之所以能像是北墨的太祖皇帝墨天鸿一样活得如此之久,甚至那太祖已经退隐,而司徒昼仍旧算是身体硬朗的执掌南疆皇族zhèngquán,并不是因为南疆有一个和北墨的华九章一样的神医。
而是有那个邪恶而血腥的秘术:
黄金一族皇族的处子,取其心头的黄金之血,血亲吞噬,便可得到永生。
司徒岚虽然知道,但是他不信鬼神,亦不信天命,那些秘术残忍而邪恶,没有丝毫的依据可言,曾经他手刃了自己的几个兄弟的时候,对那一碗手下殷切献上来的心头冰冷黄金血,不屑一顾的打翻。
可是现在的司徒昼不同,他已经老了,他信奉的天可汗救不了他,神丹妙药救不了他,小巍被自己保护的极好,而其他还活着的兄弟姐妹,要么早就已经不是处子,要么暗中听说过这个秘术,为了活命早就远离了皇都,躲得远远的
唯独,剩下了这个皇族流落到北墨的血脉,阮北北。
汪洵的人,应该已经赶到墨都了吧。
司徒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对阮北北的好感,已经被阮北北害了林熙的行为所挥之一空,可是这个女人毕竟是他血脉上的妹妹,虽然,司徒岚从未在意自己的亲人。
至于皇爷爷让自己救回阮北北之后,会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墨都。
冰冷阴暗的御林军地牢里,阮北北被绞索在十字邢架之上,她从前柔顺的头已经结块打结,布满血痂,苍白如纸的脸上有着一道血淋淋外翻的刀痕,新旧交替,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恐怖的女鬼。
她穿着破烂不堪的囚服,早已经没有了昔日依附于墨灼时候的高傲姿态,身上luǒlù出来的部分全都是狰狞的伤口,在这样闷热的夏天里,那些伤口得不到救治,有的地方已经化脓流水,配合着她死气沉沉的气息,让人觉得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日。
即使是阮寒清亲自来了,恐怕也认不出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一日日的等待,让她的心从希望变成绝望。
她以为她的母亲会来救她,她以为那个南疆太子司徒岚喜欢自己,也会来救她,她以为甚至那阮沧澜会怜惜自己还是阮家人,也来救她。
可是,没有,她以为的,统统都没有。
阮北北已经忘记自己被关在这座地牢里多少天了,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进食,只记得在那日被墨玦严刑拷打之后,她除了每隔一段时间被拷打鞭问十一年前的事情,除了那些死气沉沉的侍卫,她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人。
阮北北的心一点点爬满绝望,甚至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若是再没有人救她,她就告诉墨玦一切,拖着她那个懦弱无能的母亲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一个照应。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墨玦甚至没有令人监视着她会不会忍不了折磨而自杀,因为他知道,阮北北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产生自杀这种想法,若是能够活下去,是人是狗都无所谓。
阮北北的心中还有一个微弱的希望,她知道很多秘密,她墨玦不会杀了自己的!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阴冷的地牢露出一道光线,直直的刺入阮北北的眼睛,因为疼痛,她shēnyín了一声,模糊的视线里,一道黑色的士人短靴出现在她眼前。
熟悉?
还会有谁来呢?难道,是墨玦准备放了自己了吗?阮北北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喉咙,但没有一点津液分泌,她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被洒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更加钻心的疼痛。
阮北北的头被来人的大手扶正,那人盯着她半阖的琥珀色眼睛,而她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了。
“是是你!”
阮北北看清楚来的人是谁之后,眼中闪烁着惊喜万分的光芒,嘶哑的声音像是一个老妪,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捆绑的铁索沙沙作响。
“汪大人,确认了吗?”
汪洵身后的一名黑衣属下观察着牢房外的动静,小声的询问。
“这双眼睛,是雎栖郡主没错。”
来人,也就是南疆的司空汪洵沉声回答,他从袖中掏出一把泛着金色光芒的锋利bǐshǒu,也不知道那bǐshǒu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能够一下割断了捆在阮北北身上的黑色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