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你暖和过来没有?看,我刚给你端来一个暖锅子来。”说话的是冬盈,在小炕桌上摆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暖锅子,“酸菜白肉的,可香了。快吃吧!”
“不吃,现在谁让我离开被窝,我恨谁。”秋荣说话间又打了个喷嚏。
“那好,我来喂你!”冬盈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塞入秋荣的口里,“你多吃点,今晚上还得挨一夜呢。”
“什么?”秋荣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
“天呢,天呢!”冬盈躲闪不及被她喷了一身,连忙用帕子擦拭,“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还是我?今儿该是你啊?”秋荣眼中喷火,“昨儿我在乾清宫外面跪了两个时辰,顾总管叫人把我抬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快死了呢!”
“嘘!”冬盈把手放在唇边示意秋荣小声一点,“你傻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怎么讲?”秋荣不明就理。
“原本今晚上是应该我,可是看在你昨天夜里遭了那么大罪的份上,我怎么忍心不告诉你呢。”冬盈凑在秋荣耳边压低声音,“今儿晚上准成事,若是我去了,不就是你种了树,我来摘桃子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秋荣仿佛不信。
冬盈点了点头:“真的,今天一早,柔嘉公主府给皇上送来一个物件,皇上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大朝都没去,听说……皇上还哭了呢!”
“胡说,皇上怎么会哭?”秋荣还是不信。
“春禧说的,早上是她和夏福在跟前侍候,皇上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把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皇后娘娘来,也被挡了驾。后来还是苏嬷嬷有办法,进去劝了一阵子,这才安静下来。”冬盈言之切切。
秋荣将信将疑:“即使如此,也不见得皇上今晚会……”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正月十五一定要皇上和皇后圆房,这离十五也没有几天了,祖宗的规矩皇上必须要先幸了长宫女才成。”冬盈拉着秋荣又咬了一阵子耳朵。
秋荣总算信了,她面色飞霞:“凭什么是我?我不愿意,瞧你说得这么起劲,还是你来吧!”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来了月事,不能到前边服侍。如果你不去,就是春禧和秋福,你愿意她俩越过咱们,飞上枝头?”冬盈撇了撇嘴,“想一想,咱们这样的身份是无论如何当不了妃子的,可是能当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一夜宠幸之后便也是主子了,这是多少人眼盯着求还求不来的呢。你可别犯傻,再说了,你昨天晚上受的罪,就白受了?”
秋荣听了冬盈一席话,心里更乱了。
说实话,昨天她又怕又羞,穿着那样的衣服被罚跪在殿外,她心里有恨,恨皇上不拿她当人,如此轻贱视之,可是越如此,心里越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向往。
我是奴婢。
可也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来到乾清宫也是有品级的女官。
皇上为何这样待我?
如果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我哪里就想爬上龙床了?
一想到这儿,她的脸便红了起来。
其实早在皇上大婚前,太皇太后让她们来乾清宫时就请老嬷嬷教过了,对于男女之事也明白了些,可是一想到要担负起引导皇上在这“房事”上成人的重担,秋荣便很是忐忑。
做皇上第一个女人,真的好吗?
坐立不安与慌乱中,挨到了掌灯时分。
果然,总管太监顾问行又来了。
“秋荣姑娘身子好些了吗?”
秋荣点了点头:“多谢顾总管关照,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顾问行打量着秋荣,心道太皇太后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俗,“那么今天夜里,还是姑娘在里面侍候吧。”
秋荣低下头,迟疑片刻:“顾总管,奴婢害怕。”
顾问行心道,你怕,皇上比你还怕呢!可是话又不能这样讲,他只得略安抚了几句:“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造化,你也别多想,赶紧收拾收拾,一会有人过来侍候。”
顾问行转身离去。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秋荣正跪在地上。
“姑娘这是为何?快快请起。”虽然自己是这乾清宫的总管,然而她们这四位姑娘可是太皇太后的人,顾问行明白轻重。
“请总管救我。”秋荣抬起头,直视着顾问行的眼睛,“顾总管说得没错,这是奴婢的命。弄好了,遂了大家的心,便是造化。可弄不好,奴婢的命就没了。昨夜已然让皇上不高兴了,今天白天的事情,顾总管一定清楚。这个时候,奴婢送上门去,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顾问行眉头微拧,这丫头看着不多言不多语的,原来心里都明白。
既然如此,跟明白人说话倒省去许多麻烦。
“那么,你心里是想成事,还是不想成呢?”他故意绷着脸冷冷问了一句。
秋荣重重叩首、以头触地、砰砰作响:“想成事。”
回答得真干脆,顾问行笑了:“这样,就好办了。”他轻轻走过去,俯下身子凑在秋荣耳边低语几句。
“不管是否成事,顾总管都是奴婢的恩人。”秋荣重重再拜。
又到子夜,康熙在龙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梦里总是妍姝和耿聚忠的影子,妍姝白皙纤弱的身子在耿聚忠精壮的躯体下碾压,面上尽是痛苦的神情,而他身着龙袍提着宝剑想要冲过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怎么也过不去。他口里像是含了一团火,又烫又疼,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皇上!”顾问行为他披了一件外衣,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他问。
顾问行叹了口气,目光向殿外掠去。
康熙有些莫名,披衣起身向外走去,月华墨色之中,穿着冰丝雪绸薄纱衣的秋荣就那样俏生生地跪在大殿外面的大理石地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