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卫东脾气稍微温和一些,随了范国峰和蒋书兰的优点;范卫华则有些暴躁,做事不问青红皂白只凭一时脑子发热行动,这点多少有些像张桂芝;至于范晴雪,范晋良一直把她当成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她深藏不露,倒令他有点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好拿捏的兄妹三人,因为范晴雪,局面变得有些不可控。
“我们是国峰的爹娘,他的命都是我们给的,他的钱除了我们谁也没有资格碰!小兔崽子,你敢捐出去试试!我打死你!”
一点就燃的张桂芝不顾范晋良的阻拦,弯腰想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鸡毛掸子,却发现范晴雪更快一步,早就把它和瓷瓶里另一把鸡毛掸子丢出了窗外。
恶狠狠地瞪了躲得远远的范晴雪一眼,她转身一巴掌甩向范卫华。
范卫华索性站起身,面无表情地俯视她,嘴角挂起一抹危险的笑。
张桂芝一巴掌甩在他肌肉坚硬的胳膊上,疼的自己手麻了几秒钟。她只在年轻时吃过苦,后来这二十多年养尊处优,连家里的碗都没洗过一个,力气当然比不上村里那些常年劳作的村妇。
因此,她打人的力道不仅没让范卫华皱下眉头,反而让自己的手又疼又麻,得不偿失。
不服气地左右开弓,连续打了范卫华几下,张桂芝才气急败坏地要找范晴雪算账。
“奶奶,您别激动,二哥说的都是气话,做不得数。我们肯定会给你们钱的,这是我们身为小辈应尽的义务。”她杏眼弯弯,比秋天的蜂蜜加倍甜蜜的星眸闪闪发光。
“小妹!”见范晴雪竟然临阵倒戈,范卫华大声吼出一句,“不许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
范晴雪狡黠地眨眨眼,一副“全交给我,我有办法”的模样,成功阻止了范卫华后面未说完的话。
他刀锋般的视线柔和下来,薄薄的唇不再死死地紧抿,身上紧绷的肌肉线条渐渐放松,仿佛亟待爆发的火山哑然熄火。
范晴雪不疾不徐地扶着平静些许的张桂芝坐下,扭头对范卫华说:“二哥,爷爷奶奶给了我们生命,我们不能不孝顺他们的,父亲的抚恤金全部交给他们也不无不可。毕竟咱们各自有了稳定的工作不缺钱花,而爷爷奶奶没有经济来源,这些钱就当是给他们的养老钱多好呀。”
范晋良狐疑地盯着范晴雪看,他可没张桂芝那么单纯,被哄得心花怒放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多孝顺的孩子啊,这丫头要是我孙女该有多好。”李大娘眼睛亮晶晶的,从头到脚看了范晴雪一圈,越发稀罕她。
“晴雪是难得的好孩子,我老家有户人家,儿子一死,孙子把老人往外一撵,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现在老两口早都僵了,死的时候孙子连张草席都舍不得给盖,可怜呦。”
“有这样孝顺的孩子,你们可享福喽。”这话是对着张桂芝和范晋良说的。
范晴雪似是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一缕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耳尖,低头轻声说:“谢谢大家的夸奖,我们小辈赡养老人本就无可厚非,这都是应该的。父母从小教育我们要孝顺爷爷奶奶,他们言传身教,我们只是学个大概,比不上他们的。”
停顿一下,她挠挠有些发烫的脸颊,“父亲总说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是他的遗憾,幸好二叔和三叔体谅他,替他守在老人身边,而父亲则在市里赚钱加倍补偿他们。”
“国峰和书兰也是好的,这一家子都不赖。”
“是呀,我经常看见书兰有点儿好东西就给婆婆留着,每个月发的工业票自己舍不得用,攒起来给公公婆婆寄回去。”
微笑地看着街坊四邻对范国峰和蒋书兰表示肯定,范晴雪轻轻抽出被张桂芝握的有点疼的手,飞快地低下头,不让人看出她对张桂芝碰触自己产生的嫌恶。
再抬头时,她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浅笑,“奶奶,赡养老人是每个为人子女的人必尽的义务,对不对?”
张桂芝得意地点点头,料想他们不敢背上不孝的罪名,那笔钱她肯定要拿到手。
“那尽孝不能只有您大儿子一家尽孝吧?二叔和三叔家呢?还有小姑家呢?”范晴雪眼里忍不住缀上挖坑成功的促狭,肌理细腻的脸蛋白皙柔嫩,好像在昏暗的天幕里会发光一样。
闻言,范晋良眼神骤变,拍了拍犹不自觉的张桂芝,不让她继续往坑里跳。
他声音微哑,双眉间纵出一道深壑,一字一顿道:“说抚恤金的问题,扯上你二叔三叔跟小姑做什么?”
“咦,我是在说抚恤金的问题啊,难道我刚才没说明白?”范晴雪佯做讶异,重新解释。
“这抚恤金要是做为赡养费是可以全部交给二老的,但是做为同样具有赡养义务的二叔、三叔和小姑,他们也必须支付给爷爷奶奶同等金额的赡养费。如果不作为赡养费,那么按照法律规定,这笔钱是要按照死者的儿女、父母加孙子孙女的人头平分的,没有道理全部交给二老的。”
她的音调压着笑,在范晋良听来透出浓浓的恶劣,偏偏众人听不出来,反而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和少女。
“对,丫头说的没错,是这么个理。”机械厂的妇联主任听说有人来家属楼里闹事,没吃完晚饭就匆忙撂下筷子赶来。她家住在顶楼,用了不到一分钟下楼,从头到尾听了个遍。
范晋良轻轻嗤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你这个小丫头了。”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那双沉沉的混浊眼眸,不错眼珠地紧紧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如同冰冷腐朽的深山草木,夹杂着雨后发酵的泥土腥气。
范卫东和范卫华齐齐挡在范晴雪身前,像是两座守护大山,沉默安稳。
范晴雪对范晋良压制的怒气似是毫无所觉,盈盈水眸直视着面前头发斑白背脊微驼的老人。
“爷爷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呢。”声音软糯中带上几分清甜,清冽的像是咬了一口梨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嗨了,明天解决掉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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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听了范晴雪的话, 张桂芝猛然醒悟过来,不管不顾地反驳道:“你二叔和三叔一直在老家照顾我们, 花费不比你爹娘给的少。别看这470元的抚恤金多,我们岁数大了,毛病添了不少,再加上以前辛苦养大他们几个落下的病根, 今后怕是要经常往医院跑,这钱根本花不了多久。”
张桂芝停顿一下, 跺跺脚,有些恶意地说, “要是不都给我们也行,按你说的论人头分, 不过恐怕我们老两口要多多跑这里几趟了。毕竟国峰两口子没了,你们得替他们每个月往我们这交赡养费。”
听出张桂芝话中未尽的威胁之意,范卫东和范卫华蓦地攥紧双手,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的意思是每个月都会来家属楼这里闹一次, 直到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为止。以前对付他们父母的手段,现在完全套搬到了他们身上。
范卫华气的噌噌冒火, 嗓子喑哑, 一时说不出话来。
范晋良悠悠地拔出烟杆, 从烟杆下悬挂的小烟袋里捏出少量烟叶丝放进烟锅, 又从口袋掏出一盒火柴,“呲”地轻轻一划,点燃烟丝。接着唇色焦黑的嘴巴用力一吸烟嘴儿, 然后徐徐吐出白中带黄的烟气。
态度闲适怡然,仿佛根本没把孙子孙女们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