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后头的小厮见到严祈安滑倒,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等严祈安被扶起来,众人才瞧见他刚才滑过不小心脸门直接磕到了门框,从右眼斜过鼻梁至左脸出现了一条红肿的痕迹,偏生他养尊处忧惯了,肌肤比普通男人还要苍白一些,远远看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脸上用胭脂画了一条红杠,肿得真有艺术感。
严祈安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严老太爷也没想到这儿子会这般倒霉,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去找大夫过来。
忙碌了一通,严祈安没有撞歪鼻梁,就是脸上的痕迹起码要过阵子才能消失了,大夫开了消瘀化血的膏药给他涂抹,但那张脸白惨惨的,配上这条红痕,太刺激人眼球了。
严老太爷一时间有些愧疚,他是真心疼爱这儿子的,严祈安也是这么多儿子中长得最像他的,虽然他不至于昏聩到想要将爵位传给严祈安,但绝对不是被人如此逼着传爵,让他没法为这儿子谋多一些东西。
严祈安声音有些含糊地道:“爹,宴席就要开始了,很多客人都来了,您也出去吧。”
严老太爷哼了一声,怒声道:“那个不孝子,现在指不定如何得意了,竟然联合外人将老父逼着传爵予他,哪家的儿子有像他这般不孝的?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爹,你还在为这事生气啊?”
严老太爷又哼了一声,表示他依然对此事怒气难消,恨不得见不到大儿子那张严肃冷硬的脸方好。长子那张脸长得像已逝的老公爷,甚至连神态也极为相似,不愧是老公爷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每每让他见了,有种老鼠见到猫的感觉,心头极不喜。
严祈安倒是没有严老太爷的生气,毕竟被人逼着传爵的人不是他,只不过他依然气愤自己被人给算计了,说道:“爹,这事情很奇怪,大哥那个人……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定然是有人私底下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才会知道洪姨娘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三哥?”
至于为何不怀疑其他人,盖因严祈华被老公爷教导得太成功了,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对付自己家人,而且他也不会像老夫人这般没脑子,一个不小心公府的名声就全没了;而严祈文那是个清高的,不屑与他们为伍,也有些儿女情长,同样不会干这种事情;严祈俊是个隐形人,众人都没将他当一回事,那么只有严祈贤了。
“他敢!”严老太爷气得一拍桌子。
严祈安虽然混了些,但也没有笨到底,琢磨道:“爹,你想想,张家这几十年来一向不理咱们家的事情,这次却帮着逼您传爵给大哥,这事情也太凑巧了。儿子听说,三哥这一年来时常往西府跑,和二位叔父喝酒……”
严老太爷脸皮抽搐了下,目光阴鸷,怒道:“好啊好啊!我的儿子,却一个一个地勾结着外人,偏帮着外人设计老父,这等不孝子,看我不拿家法伺候他们一顿……”
见老太爷冲动地拎起挂在书房墙上的那柄做工精良的戒尺,忙制止了他,劝道:“爹,现在事情已经定局了,您再生气也没用!而且今儿是大哥的大喜日子,听说连几位王爷都过来了,若您在这种时候闹开,旁人还以为您容不下大哥,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见将人劝住了,严祈安赶紧道:“宴会就要开始了,到时候爹你一定要使劲儿地笑,让大家知道爹你是很欣慰地将爵位传给大哥的,而不是被人逼的。”严祈安可不想老太爷去闹了宴会给严祈华难堪,他心里对这大哥也有些发悚,能不对上他就尽量避免,不然对自己还真没啥好处。
严老太爷脸皮又抽搐了下,半晌叹了口气,颓然道:“儿大不由人啊!竟然伙同外人欺辱自己老父。”
严祈安眼睛一转,又道:“爹,儿子刚才听说今儿有好几位王爷都来了,康王、周王、秦王、端王……”
严老太爷眼睛又是一亮,叫人进来为他整理了仪容衣冠,笑道:“我虽然传爵给你大哥,不过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走,咱们去见见几位王爷。”
到了前院客厅,便见已经来了许多宾客,其中坐在上首位置的还有几位王爷,其他人都坐在旁边巴结着他们。
见着严老太爷过来,众人尊重他年事已高,纷纷给面子起身相迎。
严祈华和严祈文也过来相迎,众人见到严祈安脸上的那条红痕时,不由吃了一惊,在严祈安陪笑说不小心撞的时,嘴里纷纷关心问候,但心里怎么样的便没人知道了。
严祈文皮笑肉不笑地道:“爹你先前不是说身子不适需要歇息么?”
严老太爷差点忍不住抄起桌上的茶盏砸到这不孝子脑袋上,按耐住怒气,慈爱地说道:“今儿是你大哥的好日子,就算再不适也要出来看看,见到你们兄弟兄友弟恭,为父心中也欣慰开心。”
什么兄友弟恭,指不定在心里骂他们是一丘之貉吧。
严祈文又刺了他两句,在兄长警告下,终于闭嘴了。不过见严老太爷在众多宾客前敢怒不敢言,便觉得神清气爽。
突然一旁的秦王赞道:“本王看,老公爷的身子还硬朗着,却没想到是个不恋权柄的,听说老公爷上书父皇时,本王还吓了一跳,和人称赞老公爷呢。”
严老太爷笑呵呵地说:“殿下谬赞了,臣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了。虽然年轻人难免心急了一些,但臣也觉得臣的大儿子这些年来行事稳重,是个靠得住的,传爵予他,老臣心里也放心。”
严祈华面色不变地听着,偶尔谦虚几句。
其他人如何听不出严老太爷的话里言不由衷之意,再看他那副挤出来的笑脸,顿时都有些明白了。谁家没有几件糟心事呢?大家都理解的!再想想这些年来严老太爷没有什么建树,反倒是严祈华在朝中越来越说得上话,又有些明白了。
秦王今儿十分建谈,又拉着严老太爷说了好一会儿话,将在场的几位严家老爷都赞了一遍,直到康王突然叫嚷起来肚子饿了,方打断了秦王与严老太爷的对话。
“大皇兄,咱们是来作客的,给主人些面子罢。”秦王笑呵呵地劝道,虽然话中有些开玩笑的意味,却也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康王一无所觉,白白胖胖的脸上同样笑呵呵的,摸着肚子道:“难道客人就要忍着肚子饿?”然后用手肘撞了下旁边坐着喝茶的端王,问道:“小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俊美清贵的青年放下茶盏,清润的声音道:“客随主便是正理!不过大家都知道大皇兄是经不得饿的,还望老公爷和靖安公见谅。”
虽然他一副冷冷清清的神色,但语气温和从容,矜而不骄,倒是让人生不起什么反感,加之众人都明白他惯爱清高摆谱的做派,比起秦王的过度热情好对付多了,心里都松了口气。
严祈华赶紧道:“端王殿下客气了,梨园已经摆好了宴席,还请各位殿下随臣过去。”然后又请示严老太爷,让他作主带人过去,处处显示了对严老太爷的尊敬。
严老太爷觉得自己被这儿子恶心得不行,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再说什么,只得憋着气在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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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里,梅兰竹菊四个姑娘也陪着那些随同长辈过来的各府的贵女们游园玩耍,严青梅颇有长姐风范,带着几个妹妹,将各家姑娘招待得十分周到。
阿竹和昭萱郡主走在最后,因昭萱郡主的脾气不好相与,其他人没见她叫唤,也自觉不凑上去。
昭萱郡主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凤凰花,对阿竹道:“听说你家老太爷是被逼着传爵的,可有这事?”
阿竹虽然心里有些惊讶昭萱郡主的消息灵通,不过面上却一派正经高冷,“此事不是咱们这些做晚辈可随便揣摩的,你问我也没办法。”
昭萱郡主同样严肃地看了她一会儿,噗地笑起来,拈着火红色的凤凰花,在夏日的阳光中笑得花枝招展,人比天空的艳阳还耀眼娇媚。她将凤凰花插到阿竹的髻边,低声道:“好吧,我也不自讨没趣,反正你家老太爷吃了个大亏便是了。我还听说张阁老也在这其中推了一把火呢,看来靖安公府也是个热闹的地方啊。”
这个八卦精!阿竹望了眼天空没吭声,不管外面如何看,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伸腿绊了个姨娘摔倒引起的,这算不算是一个姨娘引发的血案?
逛了会儿,昭萱郡主又道:“对了,下个月是我大姐姐的出阁的日子。”
阿竹听说安阳长公主夫妻挑挑选选半年,终于为大女儿昭华郡主定下了定国公嫡长子,昭华郡主今年已经十八芳华了,比定国公嫡长子齐曜还长一岁,不过女大男小这种事情也不必太计较,特别是对方还是霸道张扬的安阳长公主时,就算大上个四五岁也没人敢说什么。
阿竹笑道:“那真是恭喜了。长公主和驸马也可以放心了,接下来便要愁你了!”
恐怕也只有阿竹敢开她玩笑了,昭萱郡主也笑了起来,嗔道:“我才不要他们愁呢,我自己挑,不拘门第,只要一心一意待我好便行!原本我是极喜欢柳昶的,但也不知道他如何想,这都过去几年了。”不由得有些明媚忧伤。
阿竹又噗地笑了起来,打趣道:“恐怕你这尊大佛柳家迎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