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半夜怪物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得以统一存在的肉块,这会儿倒是乖乖巧巧,为“莫尔顿先生”塑造出一张儒雅的老绅士面孔。他站在石棺旁边,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看着石棺里的女人。
那个女人问:“亲爱的,发生了什么?”
“莫尔顿先生”露出些为难的目光,说:“我们的家里来了一个强盗。他把我们驱入地下,又追赶过来……”
说着,所有游戏生物的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
季寒川惊讶地、震撼地发觉,在这个怪物口中,自己竟然成了反派?!
他心情颇为复杂,有种微妙的“为什么游戏生物也能这么不要脸”的心情。
同时,也在端详莫尔顿夫人的状态。
眼前的场景,和季寒川原先猜想的,不太一样。
方才,给烛台一一点上火的时候,季寒川一直在尽量用鞋子破坏地上的符咒。后来觉得收效甚微,干脆打碎了刚刚捡到的瓶子。其中的液体落在地面上,倒是的确起了作用,迅速腐蚀掉那黑红色、已经凝固不知多久的粘液。
大约因为原先封住石棺的符咒不再,所以莫尔顿夫人从当中醒来。看肉块对之避让的态度,再加上“莫尔顿先生”此时的话语,季寒川起先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是本场游戏中最大的正方npc。可听着、听着,他又有种古怪的感觉。
莫尔顿夫人完全没有发觉眼前场景有什么不对。
她轻飘飘地说:“有强盗?那怎么办呀。”
“莫尔顿先生”说:“亲爱的,我会杀了他的,请你放心。”
莫尔顿夫人则说:“好的,你要小心呀。”
她一边说,还一边招呼管家、厨师等“人”,要他们过来,与自己一同躲避。
季寒川身边出现了难得的空白,不过往后看,旋转的楼梯之后,仍然是一片黑暗。这块儿的肉块撤离了,上面的恐怕还在。如果他此刻慌不择路往上,那就是真正死路一条。
所以季寒川不动。
他看着眼前的“莫尔顿先生”,心中快速思索。
油画,管家,其他npc……
欧文。
季寒川抬高嗓音:“不要过来——”
“莫尔顿先生”轻蔑地看他。
季寒川大喊:“你们的儿子在我手上!如果你们对我怎么样,那我的手下等不到我,就会直接杀了你们的儿子!”
“莫尔顿先生”脚步一停。
他蓦然回头,看着石棺旁边的莫尔顿夫人。东方美人听着季寒川的话,露出了困惑的目光。她拧着眉毛,手指点上额头,犹豫着喃喃自语:“儿子?亲爱的,我们有儿子吗?”
“莫尔顿先生”安静下来,许久没有讲话。这个过程中,东方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仓皇地看着四周,像是在此刻终于发现自己身侧不同。原先虽然陈旧,却毕竟干净的石壁,在此刻多了粘稠的液体。耳畔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低头去看,脚边爬过一只之前从未见过的虫子。
莫尔顿夫人开始后退,她慌乱地警告:“你们不要过来!”
这话是对管家等人说的。
“莫尔顿先生”沉默片刻,自己往下。
东方美人拒绝了所有npc的靠近,哪怕面对自己的丈夫,也依然瑟瑟发抖。
而“莫尔顿先生”沉吟片刻,眼睛里的黑色收敛下去,又变成原先的人类瞳仁。
他看着“妻子”,温和地说:“亲爱的,你忘了吗,我们收养了一个小男孩。他是我妹妹的儿子,名字叫做‘欧文’,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但是,”话锋一转,“我们不应该相信这个恶徒的话。谁也不知道,他的承诺是否有用。最重要的是,也许欧文这会儿已经出事了,他只是这样说着,要牵制我们……”
第620章 火
随着“莫尔顿先生”的话, 那东方美人渐渐平静下来,似乎相信了眼前“丈夫”的话语。
但季寒川看在眼中, 危险直觉之外,反倒有一种更加特殊的感觉。
他依然觉得, “莫尔顿先生”——包含他身后的肉块, 包含显然已经要被某种“集体意志”吞没的其他游戏生物——就是这局游戏的核心。但这种环境中,对方对莫尔顿夫人的态度, 实在有些值得推敲。
想到这里,季寒川捏了捏自己手上的羊皮本。
他考虑:是我过去, 还是想办法让她过来?
依照几个女佣被“超度”的方式,季寒川认为,这是一种提醒、明示,告诉玩家,应该怎么样, 才能“唤醒”莫尔顿夫人。算时间,这会儿至多凌晨一点。夜晚还很长,虽然离开很难,但还是要想个办法。
季寒川朗声笑了笑, “尊敬的夫人, 如果欧文这会儿没有出事, 你们却放弃他,以后真的不会难过吗?”
原本已经镇定、想要丈夫继续对付眼前男人的东方美人微微迟疑, 看向丈夫。
“莫尔顿先生”暗暗皱眉, 肉块开始缓慢、不引人注目的挪动, 但还是仿佛惧怕火光。察觉这点时,季寒川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里面的一块布。里面浸润了许多油,裹着他此前留下来的子弹。来复枪已经交还回去,这些东西还在。
他可以制造一场小型的爆炸。
季寒川想。
同时,也考虑:会不会因为这场游戏只有一个玩家,所以才出现这样的不同?
他一边和“莫尔顿先生”口舌交锋,一边缓缓往后退去。
那个顶着人类皮囊的怪物见状,冷笑一声,觉得季寒川这是想要逃跑。可是他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或者说,哪怕有女佣们帮忙,他原本也不可能离开,而是会被肉块吞没、同化。到这会儿,他再要跑,就更不可能。
唯一令人为难的,是旁边那黑发黑眼的女郎。她始终眉目含忧,轻声细语,问“莫尔顿先生”,他们下来地牢,为什么没有带上欧文。话语间,莫尔顿夫人脑海里似乎真的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微笑着,想,对,欧文啊,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长得比一般小孩要圆润些,胖乎乎的,但很聪明。他和自己与丈夫一样,喜欢读书,喜欢学习。丈夫甚至为他请了家庭教师,要教他自己国家的文字。短短几天,欧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