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歌舞厅里唱歌的,穷的要死。哪有钱买大房子,房子当然小了。女人解释道。
可我觉得,这房间可以再大点。风回雪指了指那面被报纸糊起来的墙道,这个地方的墙好像厚了点儿,至少往客厅中间扩展了二十多公分。而且这堵墙是新砌的吧。
虽然表面用报纸糊起来试图掩饰内墙,但还是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撕开报纸,里面的白墙颜色要比另一边看起来白一点儿。
即使是白色的乳胶漆,也很难做到颜色和之前的完全统一。而且之前的几面墙很旧了。
女人连忙否认。
是因为长年糊了报纸,所以颜色比较新。
哦?这些报纸的时间可都特别新呢。
下面铺的也就罢了,那顶上的可不能够时常更换的报纸。日期也那么新。他拍了拍手,清水立刻领会,抬腿踹了一脚墙面。不稳固的墙面轰然倒下。中间是空心的,再往里还有一堵墙,中间约有十多厘米的空隙。
清水将这堵墙完全敲开,一具已经完全腐败露出白骨的尸体出现众人眼前。
尸体散发着恶臭,爬满蛆虫,从骨头可以看出,这是具成年男人的尸体。
白骨上有多处利器砍伤的刀口,脊椎骨堪堪连在一起,上面斜插着一把菜刀。
这就是你那个男人?
女人不说话,眼底从一开始被揭穿的惊慌多了几分恐惧。这恐惧来的莫名其妙。风回雪有些不明白女人究竟在恐惧什么。
忽然,风回雪注意到被白骨压着的底下还有一截衣料。清水将外面那具白骨搬开,露出了底下被压着的人。奇异的是没有半点儿腐烂的痕迹。
那身衣服非常眼熟,正是在书店见过的美伢的那一身。
美伢背对着贴着墙站立,小小的一只,姿势有些僵硬。
美美美美伢?是、是你吗?女人结结巴巴叫了一声。
美伢没有回应。
啪嗒。美伢忽然倒在地上。露出了正脸。
却不是人的样子。倒在地上的美伢,分明是一个塑胶的人形娃娃。涂白的脸,黑乎乎的一对眼珠子,没有眼白,咧开的嘴巴,表情似乎是不可置信,也似乎是害怕。光滑的皮肤简直能够以假乱真。脖子上有淤青。
这是什么东西女人叫出声。
这是你儿子。风回雪冷冷道,你该好好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男尸还有一只娃娃。
不我不知道。女人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她话音刚落,地上的人形娃娃忽然动了一下。接着四肢撑着地上,娃娃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女人。
他,他是我杀的。女人指着男人的尸体说,那天我工作很晚回来,看见他伤害美伢。我就拿起厨房的菜刀砍死了他。
那你儿子呢?
是他。他掐死了美伢。
哦。风回雪可没那么容易相信女人的说辞。如果男人杀死了美伢,那封在墙里的美伢娃娃又要怎么解释。
女人急于找补道:美伢是他掐死的。我不知道怎么办,如果让人知道我杀死了他,我就麻蛋了。我就把他一起砌到墙里了。我也不能让人发现美伢的尸体,不然我杀了他的事情就会曝光
我不是故意的。美伢已经死了,可我还活着啊。你看,我有每天都给美伢上香哦。
风回雪冷笑一声,对女人的满口胡言不屑一顾。他只看到女人想借他们的手烧够九百九十九张纸,将美伢镇压。
美伢真的是他杀的吗?
当、当然。那个男人是个混蛋。我跟了他还不够,还想欺负我们美伢。等我回来,美伢已经女人抹了眼泪说,我答应过美伢,第二天要给他买一只娃娃的礼物的。
假惺惺。倘若你真问心无愧,为何你一眼都不敢看美伢一眼?
女人哭声一停。
我
你看看他啊。你的孩子在看着你呢。
不要看我。你看我做什么女人对着娃娃大喊,你已经死了啊。
你明明已经死了。
他当时还没死。
致命一击。女人脸色骤变,自欺欺人的谎言已经无法再继续圆下去了。
是的。其实当时美伢还没死。
当女人将美伢连同男人一起砌进墙里的时候,美伢的手指动了一下。但她却犹豫了。
这个孩子已经拖累她很久了。当年丈夫抛弃了她。她又要在歌舞厅唱歌,又要带小孩,从来没有过过快乐的日子。后来她又遇到了别的男人。
但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了,她可以舍掉这一切她不想要的东西了。
于是她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将那堵墙砌了起来。连同她所有不堪的过去。
他真的是不堪的过去吗?风回雪指了指那只美伢的娃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接着风回雪就和清水走了。
离开女人的家之前,清水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忽然哭了出来,只是那只美伢的娃娃仍然只是默然地站着。
像一只真正的娃娃。
风回雪回到了书店。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美伢坐在椅子上,也不看书,只是呆呆地看着挂在门口的风铃。
杀了男朋友的张希先生也坐在他面前。
张希先生道:今天才是生日快乐。你`妈妈来接你了吗?
美伢说:妈妈大概永远不会来了。我的生日也是。
小林收银员沉默地站在前台。风回雪从书店的仓库里翻出了一些旧报纸杂志。从里面找到了之前的报纸。
3月1日的早报。
风回雪将早报放到美伢的桌上。
那天不是你的生日。这一天才是。
美伢抬头看向风回雪。
一个多月以前,2月28日那一天。美伢和张希先生的关系很好,有时会一起看书。因为张希先生的误导,美伢一直以为第二天是3月1日`他的生日。
继父接他走的那天,说带他去过生日。营业员小林无法自行抉择,于是将选择权交给了美伢的母亲。但美伢的母亲随口敷衍了电话。于是他被继父带着回家过生日。
然而美伢并没有过成他的生日。
29号的凌晨。他的母亲工作回来,撞见了继父对他的恶行。母亲杀死了继父,接着当年母亲买了砖块水泥,花了一整天时间将继父连同以为被继父掐死的他一起砌进了墙里。
墙即将砌成功的时候,他睁开了眼。妈妈却仍旧在砌墙。从凌晨一直干到了深夜。
他明明还活着呀,妈妈却没有看到。
不,妈妈其实看到了他。因为妈妈最后对他说:美伢,还有两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妈妈累了。生日快乐,美伢。
他终究没有等到他生日到的那一天。他在漆黑的缝隙里,并未完全死去。他听见外面还有粉刷墙壁的声音。
再后来,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变成了一只娃娃。是妈妈答应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他在生日之前死去。没有礼物。
风回雪道:美伢,你的3月1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