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央从孙万峰旁边走过去,目不斜视,跟他擦身而过。
孙万峰这才注意到她,注意到车里的蒋树。
蒋树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淡漠、冰冷、轻飘飘的,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孙万峰从未像这么狼狈难堪过,他们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仿佛他是一个罪人,现在正在经受时隔五年的审判。
他挡住脸,窘迫又艰难地走出人群,像个过街老鼠一样,打了辆出租车落荒而逃。
蒋树将烟点燃,轻轻呼出一口烟。
烟雾散去,孙万峰已经不见了踪影。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因为孙万峰一个人,整个宜城电视台背了黑锅,电话铃声不断地响,同事们忙得焦头烂额,领导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所有的指责声都朝他们而来。
鞠怡遥看到厘央走进来,连忙跑了过来,“我的个乖乖,孙万峰这次可闯大祸了,咱们官微底下的评论已经不能看了,不得不开了精选。”
厘央放下包,“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他了。”
“领导把他赶回家了,你是没看到,领导把他骂得灰头土脸的,他连句话都没敢说,不过领导让他回家也是为了他和咱们电视台好,不然等会其他媒体闻讯赶过来,扰得我们也不能清静,到时候谁都别想干活了。”
厘央靠近窗边,低头看了一眼,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不但有记者,还有看到新闻后义愤填膺的网友。
鞠怡遥双手合十晃了晃,“可千万保佑朱韫没事,不然孙万峰罪过就大了!我们恐怕未来半个月都得加班。”
对于媒体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公信力,一旦失去公信力,做出的新闻报道便没有价值,这次的事对于宜城电台是不小的冲击,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是无可挽回的后果。
鞠怡遥听到有人喊她,连忙跑回去工作了。
厘央走回办公区坐下,什么也没做,她盯着手机,安静地等着朱韫的消息。
办公室里吵吵闹闹,很多人打电话过来询问孙万峰的事,同事们都有些暴躁,办公室里的气氛很低沉。
厘央脑海中一直浮现起那天朱韫崩溃的样子,她握紧手机,在心中默默祈祷朱韫可以挺过来。
直到朱韫被抢救过来的消息传来,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拿起关于朱韫的所有资料,直接往吴部长的办公室走。
她敲门后,抬脚走进去,直接说明了来意。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由宜城电视台继续进行后续报道,弥补之前的错误,问题是朱韫一家根本不会接受宜城电视台的采访。
而厘央有信心可以做这个采访。
她要给朱韫做一篇独家专访,也是宜城电视台唯一的一篇专访稿。
吴部长正在打电话,听到她的话愣住。
厘央还在实习期,按理来说不可能把单独采访的任务交给她,况且还是在电视台这么艰难的时刻。
但厘央准备充分,还把所有资料摆在吴部长面前。
整个电视台,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朱韫这件事情的始末。
十五分钟后,厘央拿到了代表宜城电视台采访朱韫的资格。
厘央走出办公楼,拨通蒋树的号码,“在哪?”
“你对面的咖啡厅里。”蒋树声音低沉悦耳。
厘央脚步顿了顿,原来他没走。
她微微低头,无声的弯了下唇,“那你愿意陪我继续查下去么?”
蒋树隔着玻璃,望着对面台阶上站着的厘央。
“是我的荣幸,姜记者。”
第27章 过夜
蒋树开车带厘央来到医院。
朱韫刚转危为安, 朱母和朱韫的姐姐朱婉柔守在病房外,眼睛都还红肿着,脸上不见了刚才质问孙万峰时的歇斯底里,只剩下沧桑而疲惫。
厘央走上前, 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好, 我是宜城电视台的记者姜厘央……”
朱母听到宜城电视台几个字,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她站起来用力推了厘央一下, 嘶声怒吼:“给我滚!你们这些无良媒体再敢来打扰我儿子, 我就跟你们拼命!”
厘央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面对朱母怒火的时候还是有些猝不及防,她被推的后退两步, 踉跄了一下,幸好蒋树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蒋树把她挡在身后, 对朱母道:“伯母,请你们相信, 我们没有恶意。”
厘央看着蒋树宽阔的背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像一直以来蒋树总是挡在她面前。
这一点从来没变。
朱婉柔拦住朱母,迟疑地看了厘央一眼:“你叫姜厘央?你是不是写过一篇关于韫韫的报道?”
厘央点了点头,“很抱歉之前没能帮到你们。”
朱婉柔身上的敌意少了一点,“你那篇文章说的还算人话, 可你的同事却不干人事, 我们是不会接受宜城电视台的采访的。”
“姜记者跟孙万峰不一样, 你们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就打死一竿子的人。”蒋树接着道:“正是因为之前的报道是由宜城电视台发出去的,那么由宜城电视台站出来澄清,效果才会更好,你们难道不想替朱韫澄清那些恶意的揣测吗?”
厘央对着朱母, 郑重地鞠了一躬,“我替宜城电视台向你们真诚道歉。”
她直起身,看着朱母沧桑的眼睛,诚恳道:“我会做一篇如实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