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要用吐的,吐出来。」
「嗯、嗯。」
我擦掉涌出的泪水,再试一次。这次在烤着雪茄末端的时候,我没将烟吸入肺里,而是把它吐出去,雪茄便神奇地点燃了。我将点燃的雪茄送到庞贝罗嘴边。
他衔住雪茄后,我才放开手。
一口……两口……每当吐烟时,便有道白色雾霭笼罩在他面前。
仍皱着眉的庞贝罗终于从热水里抽出左手,拿下雪茄,深深地吐了一口烟,但他的右手依旧浸在热水里。
「就像他说的……他是我的恩人。」
我立刻明白他说的人是欧兹。
「我曾在某项任务中失手。那时和我搭档的人是欧兹。我被敌人抓到,欧兹则顺利逃脱。在严刑拷打之下,我几乎就快被杀掉了。对方是个喜欢用转速极端的电锯将猎物的手脚切断,并乐在其中的家伙。就在锯刀朝我逼近,电锯引擎喷出的油烟扑鼻而来时,欧兹回来了。他当场就击毙了把风的两个人和那个电锯狂,但却因此伤到股间,更因为这样而不得不将生殖器切除。」
庞贝罗似乎是想起了那一幕,甩了甩头。
「我没想过他会回来。那一瞬间最疯狂的人就是欧兹,他完全杀红了眼,根本忘记我的存在,当然我也一样。但是他回来了,虽然我到后来才知道这并不是出于他一个人的意思……」
「是有人叫他去的吗?」
「不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有人命令或指示他这么做,那么答案是没有。他只是打电话向戴尔蒙尼卡说明他的『感觉』。」
「感觉?」
「嗯。就是『应该要这么做』……戴尔蒙尼卡自己也有应该要这么做的『感觉』。他常说不要用脑袋思考,而是直接用这里来决定。」
庞贝罗夹着雪茄的左手抵住自己的胸口。
「因为他们两个人,我才捡回了一条命。欧兹是戴尔蒙尼卡的幼时玩伴,所以能理解他的意思而行动。」
「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吧?」
庞贝罗点点头。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这里开张之前。」
「那么久?」
「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这样的话,你非得好好地请他一顿不行。」
庞贝罗做了一个深呼吸,叹息似地说了声「嗯」。
「不是吗?」
「这是当然,而且我也想这么做。」
这时,大厅的暗处传出一个放屁声。
——是菊千代。
「他说想带个客人来。」
「喔。」
庞贝罗再次衔住雪茄,吐了一口烟出来。
「他的女儿。」
「咦?」
看到我的表情,庞贝罗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说着「就是这样」。
「彻彻底底的外行人、普通老百姓。现在是涩谷某间书店的员工。」
我看向欧兹坐过的那把凳子,想起他那件深咖啡色夹克上的肘垫。
「那是他和二十多年前交往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欧兹没多久就抛下她们母女了,后来是因为某件事雇用征信社调查那女人的背景时,才知道那女人已经过世,而自己还有个小孩。他打算用母亲的老朋友的身分去见他女儿,并假装自己住在国外,偶尔才会回来……顺利的话,他还要带她过来这里用餐。」
「为什么是这里?可以用餐的地方明明还有很多。」
庞贝罗伸出拇指与食指,边说边弯下指头。
「理由之一,是他想在最后再吃一次我做的食物,另一个则是这里可以确保安全无虞。他最近在工作上出了纰漏,已经落入『sarao』的境地。」
「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利用价值』,再加上他竟然对考菲说『不再杀人,要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余生』。……愚蠢,简直是疯了。」
「这话怎么说?」
「他想安静地度过余生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人会放过一个熟知组织大小秘密的男人。不只是敌对者,连自己人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封住他的嘴以绝后患。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被警方逮捕之前就会先人间蒸发。对杀手来说,没有急流勇退这种事,一旦哪天被认为『这个人已经完了』,就会立刻被做成虫饵或鱼饲料。」
「怎么会……」
「当然,知道何时该退的人都会计划着默默逃走,于是也有人假借执行任务而逃到国外,但我没听说过有谁能逃到最后,一年之内就会有这个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的报告传回来,所有人都是如此。自然,组织对待他们的方式就和对待叛徒一样——凄惨无比。而且近来有股风潮,是将心思浮动的人派去执行不可能的任务,先发制人地处理掉这些人。」
庞贝罗将右手从热水里拿出来,用毛巾擦干,手掌举至面前反复张开又握住。
「那该怎么办?」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