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为啥在还没说钱的事时就乐意烧饭给贸易公司的人吃?因为人家领情,人家吃了会夸,夸了还会在市场上弄点小礼物回来送给她。
这些,都无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的劳动有价值也有尊严。
她为什么不愿意在备受尊重的环境中工作呢?
余成好不容易安抚好他爹,挂了电话苦笑。
周秋萍递荸荠给他吃,先把自己摘干净:“这我可真没想到,我也没吃过你妈做的饭。”
余成苦笑:“我看这事有的闹呢。”
果不其然,没会儿,他妈也打电话过来了,还没跟余成说话就先吼她丈夫:“我凭什么不能打,我挣工资我掏钱打电话。你好意思,白吃白喝还打国际长途,能耐的你!”
余母同样是来诉苦的。
跟大部分含辛茹苦的妇女一样,她开口不说现在的问题矛盾,而是先从忆苦开始,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不容易。说到后面直接哭起来:“我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周秋萍挨在边上吃荸荠,心中呵呵:以为换个男人就会好吗?那些赞美你手艺好的男人,你看他们回家会不会夸他们老婆做饭好吃?一样的。
多少老太太跟保姆闹矛盾,就是因为她们感觉老头子对保姆或者说对任何一个外人都比对她们好。
但这是余成的家务事,她的原则是绝对不出头。
余成被他妈吵得头痛。因为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个事。
他妈人在国外,他爸又限制不了她的人生自由。她想留下来给贸易公司当厨师那当就是了。他爸支持最好,不支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说个不好听,告到大使馆去,人家也不可能给他做这个主。
既然这样,她哭哭啼啼干嘛。完全没必要。
余母反倒被儿子给吓到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我跟他真去大使馆打官司?”
“我爸要打那打就是了。”
余母急了:“那这个家不就散了吗?”
“那你自己选,是回国继续免费伺候我爸吃喝拉撒还是在国外干活挣钱。”余成硬着头皮往下说,“人生自古两难全。你自己决定怎么选吧。”
挂了电话,余成还没来得及叹气呢,两个小丫头跑过来找爸爸妈妈告状。
姐姐说妹妹扯坏了她的米老鼠的耳朵,妹妹说她没扯,是耳朵自己掉下来。两个丫头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充分展现了一户人家要是有两只以上的崽,那绝对能吵到你头晕眼花的真理。
周秋萍连哄戴劝教育了她们半天,终于妹妹向姐姐道歉不应该手劲太大,姐姐也跟妹妹说对不起,说不该骂她。
谢天谢地,电视台放动画片了,可算拯救了她。
专家一天到晚就会叨叨,不该让小孩子多看电视,应该时时刻刻陪伴他们。让专家自己陪伴试试,绝对分分钟崩溃。
周秋萍喘了口气,转回头自己吃荸荠。
她看余成有点发呆,安慰对方:“没事的,你爸就是嘴狠,真要离婚,他头个不肯。”
为啥老太太丧偶后基本上都不会再找?伺候人几十年了,巴不得能过几天轻松日子呢。
而老爷子几乎都会再找个老伴?因为保姆太贵,再找个人免费伺候他才划算啊。
男女之事,男人永远比女人现实。
这些,她没必要跟余成说,自己慢慢体会吧。
余成却叹了口气:“我突然间意识到我爸妈老了,他们就像小孩一样,会找我告状。”
不管是暴躁的父亲还是哭哭啼啼的母亲,他们的核心用意都是找他帮忙撑腰。
孩子在长大,父母在老去,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没办法避免。
余成靠着沙发,神情怅然,久久不说话。
周秋萍没打扰他,而是去厨房煮了芋头牛奶,招呼三个小朋友一块儿吃,又给他端了一碗:“喝点吧。”
余成有点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周秋萍笑笑:“你也不用太担心,吵出来是好事,比憋在心里强。”
她完全不担心余成的父母会离。
他们那边人,离婚等于要了命,一辈子不理睬对方都不会离。
所以卢振军打电话过来跟他们道歉,说他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以他的思维方式,有人出国打工是件很正常的事。好多人到了国外想找工作还找不到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完全是做好人好事。
谁晓得反而会引发了一场家庭战争呢。
余成赶紧表态:“他俩吵了一辈子,跟政委你有什么关系呢。”
卢振军也的确没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只是社交礼仪,他总不能当没这回事儿。
打完招呼之后,他就跟周秋萍商量事情:“珍珠项链不要发了,最近都不要珍珠项链的货,你自己留心点。”
周秋萍惊讶:“之前不是卖得挺好的吗?现在卖不出去了?”
贸易公司还真联系了一家珍珠养殖基地,准备把这笔生意做大做强。因为珍珠项链体积小利润高,就是走空运赚头都很大。
卢振军直接骂了句:“别提了,也不晓得哪个狗日记者在报纸上写到匈牙利卖珍珠项链很来钱。整个匈牙利才多少人?哇的一下跑来这么多中国人,人人都带着大包小裹的珍珠项链。这下好了,市场严重饱和,全布达佩斯的女人每人脖子上带一条珍珠项链都带不过来。别说挣大钱了,能不亏本就要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