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聪和顾慈爱惜地抢过刀鞘栓在了自己腰上,言语见很有些不知足道:“他两个要是再多带几把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在巷子里挨个分,还不得让大伙儿排队喊爷爷去!”
张知鱼心说,江南的读书人说起抢劫竟点儿不羞,倒跟山大王似的。
几人意犹未尽地收了刀,麻利地取了腰带将两人手脚捆好。张知鱼又取了一枚解毒丸往乔大嘴里塞。
乔大昏昏沉沉地浑身都不舒坦,悠悠醒来后看着房顶半天才缓过劲想起前事,顿时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不安地四下打量,就见几双放着精光的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一个小女娘袖子里正往下掉他的糖,另两个小子腰上跨着他和弟弟的刀,面前这个姐儿方才还哄得他和弟弟团团转。
一时疑心大起,断定自个儿是时运不济,遇见了下山历练的绿林后代,便连声呸道:“大爷一生打雁,想不到竟载在几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手里。”
大家见他突然诈尸,都唬得连退几步,待听清了话儿,也没人理她。
那些审讯手段在场之人是没一个会的,张知鱼便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咸水县的衙役不是?”
乔大吃了一惊,扭头看了看还在挺尸的乔二在那头连声呜呜,大家听了会儿,张知鱼道:“他可能被药成了大舌头,说话还不清楚。”
赵聪和夏姐儿拿住弹弓朝他走得近了些。
这回大家就听得清了。
乔大说的是:“先把解药给我弟弟,他自小有病容易喘气,吃不得这些苦。”
张知鱼低头看向旁边的乔二,果见乔二已经微微的痉挛起来。
张知鱼立志要做好大夫,看到别人受疾病折磨心里总有一股见死不救的愧疚,遂拿了解药出来,想着大不了给他扎一把麻醉针物理晕厥。
赵聪在一旁看得清楚,上前几步便伸手夺过药丸,静静地看着大家。
他虽也从小在家学医,但当大夫并不是他的志向,他也不懂慈姑和鱼姐儿那么多大道理。
但赵聪知道这些人可能害了童四郎,可能害了许多比他们老实、努力过活儿的百姓。
童四哥说自己不配看大夫。
不是,不配看大夫的是这些人!
自个儿既不聪明也不会武功,好多时候想帮也帮不上大家的忙,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但如果鱼姐儿和慈姑的缺点是心软,那他愿意来替大家心硬。
他也是男子汉,也有自己的担当。
想到这里,赵聪抬手用弹弓对着乔二的嘴看着乔大道:“你不先说真话,我就再喂你弟弟一颗。”
“说,你究竟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本来顾慈我是想设置成大宋提刑官那样的,所以慈也取的宋慈的慈,但我推理太废柴了。这个设定最后就废了,只留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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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不能瞒了
乔大惊愕地看着赵聪, 方才瞧着这孩子一声不吭,还当他是这群萝卜头里最老实的,乍闻他吐出这样的惊人之语, 愣怔片刻才长叹一声:“你跟我弟弟小时候真像。”
个歪瓜裂枣的老坏蛋,还敢跟大伙儿攀亲, 也不害臊!
夏姐儿叉腰呸他。
“快说!”赵聪的弹弓举得更高了,他的脸上第一次透出坚毅之色, 任谁看到都不会怀疑他的认真。
乔大刀口舔生活到三十多岁, 心里很清楚什么样的人下得了狠手。“你小子有种。”乔大说,凶狠的眼神转到乔二身上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原他和乔二都是外县父母双亡的孤儿,每日家只守着爹娘留下来的馄饨摊过日子,兄弟两个都手粗, 做出来的馄饨不甚好吃,爹娘死了不过三月, 这营生也丢了个干净, 每日只靠街坊施舍的一点剩饭度日,幸而两人自小就比旁人高壮些,胡混到十岁上头就去了赌坊给人当打手,做的事虽腌臜好歹能填饱肚皮。
有年八月十五,兄弟两个在破瓦烂舍里摆了一桌酒席待友,等至半夜也没一个人来,听着巷子里阖家团聚的嬉闹声,两人默默无言地将碗筷收起, 反在主位上倒了两杯酒祭奠爹娘。
乔大自认已经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此刻两杯黄汤下肚, 闻着桂花香也难免想起爹娘在世的光景, 小家虽贫但再无钱粮, 中秋也能吃片娘渍的蜜藕。
如今满院子除了他和弟弟,连爹娘房前的树都死了,便忍不住对着墙角流了一回泪,那时兄弟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五岁。
乔二与哥哥相依为命,乔大随口一说转眼就躺在桌上睡得烂熟,他却将此事牢牢地记在心上。
正是圆月高照时,乔二一个人出了门子,孤零零地跑到芦苇荡,脱得干干净净,扑通一声便跳下水去挖藕,他水性不好,险些溺死河中才挖了两截。
恰逢一客商携着妻儿泛舟赏月,一家子难得团聚,芦苇荡上还有好些客船便没带仆从同行,一时饭毕,客商拿了两把波斯来的宝刀,笑吟吟地给两个儿子分。
乔二抱着泥藕扒在船边,歪头看着那两兄弟赖在爹娘怀中把玩嵌满宝石的弯刀。
客商的娘子耳朵尖,听见动静唤了丈夫出门往底下一看,见是个半大小子,嘴唇都冻紫了还抱着给哥哥挖的藕不放就松了心神。
两个抱着宝刀的小儿不怕生,笑嘻嘻地趴在船边跟乔二搭话。夫妻两个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让乔二上得船来,亲烫了杯热酒与他吃。
谈话间客商告诉他,自个儿要往福州贩货,若他兄弟两个吃得苦便跟他随行做个小厮,也赚些正经银钱,乔二盯着两兄弟的宝刀静静地吃了酒。
客商的小儿子最爱撒娇,赖在娘怀里吃了饭就凑过来喊他哥哥。
“谁家是你哥哥!”乔二陡然暴起,“我乔二郎今生只有一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