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强抬眼皮,车窗开着,卢茵在里面向他摆手。
他两指捏着烟屁股,眯着眼吸满最后一口,在马路牙子上碾灭,低头看着,烟雾吹到脚边。
卢茵问:“根子呢?”
“先回了。”陆强把裤腿撂下:“路上堵车?”
“没。”
他开车门,眼神一晃,往车身上看了眼,左车屁股有点凹陷,一路划蹭的痕迹很明显,一直延伸到后车门。
陆强问:“怎么回事?”
卢茵也下来:“刚才路上被人追尾,蹭到一点儿。”
“你伤没伤着?”
她赶紧摇头:“就是吓了一大跳。”
陆强把她上下扫了遍,目光落回车上,他拿手指触了触,“上车,我来开。”
卢茵乖乖听话,现在手心还在冒汗。
她系好安全带,咬咬唇:“今天追尾那辆车,我觉得它跟了我好几天。”
陆强手指一紧,心中暗骂,平淡道:“想多了吧。”
“也可能。”卢茵鼓了下嘴,“最近太累,可能是幻觉。”
陆强把窗户降下来,车里还开着空调,温突突的晚风吹进来。
他不经意问:“看清车牌了?”
“尾号好像是756,我三百度散光,也不太敢确定。”
“没看清人?”
“车窗关着的。”
陆强没再问,一路沉默开回小区。
夜色深沉,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她高跟鞋哒哒脆响。陆强两手插着口袋,卢茵把手自觉插.进他臂弯。
一片冰凉。
陆强牙齿兜住下唇,拿舌舔了舔:“这几天还要这么晚?”
她点点头:“还有三四个样本没画完。”
“明天别开车了,晚上我接你。”
卢茵想起来:“你什么时候补考驾照?”
他没答,说:“一两次查不着。”
接下来几天,卢茵没有开车,早上挤公共汽车,下班时间不可控制,但每次出来,家里的车都停在厂子门口。陆强两腿叠在方向盘上,半躺下来,玩儿手机打发时间。
连续几天的观察,他并没发现她说那辆标志,稍稍放心。
临走前头两晚,卢茵终于结束所有画稿,可以提前休假。她看了看腕表,七点刚过,外面尚未完全黑透。卢茵想了想,把画稿整理好,分门别类放到主管办公桌上,背着包锁好门。
从厂门出来,陆强还没有到,她左顾右盼,刚好对面过来一辆的士,卢茵挥挥手,这边拿手机准备给陆强打个电话。
卢茵坐进副驾驶,报出地址,的士行了起来。
身后角落车灯一闪,一辆红色中型卡车诡异滑上车道,轰一声鸣响,跟了上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那边根子在开车,陆强靠着椅背:“多会儿完事?和根子吃个饭,他跟咱一块儿回老家。”
卢茵说:“我在路上了,今天结束的早。”
陆强倏忽坐正,绞紧眉:“怎么回来的?”
“打车。”
陆强眉间松开一道褶:“我在去你厂里的路上,你到哪儿了?”
卢茵举着电话侧头。驾驶位一侧,一辆红色卡车冲过去,左转弯拐去龙景路。
前面红灯,的士师傅降速停车,卢茵看向路标:“龙景路和张泉路的交口,在等红灯。”
陆强说:“我也在张泉路上,还有两个路口,你叫师傅往前开。”
红灯九十九秒,师傅重新上路。下个路口是围华路,绿灯还剩十几秒,师傅踩一脚油门,想趁着空荡开过去。
卢茵电话没挂,目光始终盯着对面车道,她眯起眼,见远处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过来,便道:“我好像看见你了,你别过路口,在那边停着吧。”
绿灯还剩九秒,卢茵把电话拿下来,将要挂断,左侧路口车灯骤然大亮,眼前变成空盲的世界,什么也看不清。师傅方向盘一歪,两人同时抬臂遮挡,一个庞然大物不顾红灯,横冲直撞开过来。
耳边响起一声惊叫,她已不知道那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随后重物袭击车门,一阵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弹开,震的她五脏剧裂。
耳边是钢铁玻璃破碎的声音,她脑袋混乱,感觉那儿那儿都疼,眼前是倒置的街景,右手在扶手上挣扎片刻,缓缓落在车窗外。
破碎的前车窗上鲜血淋漓,安全气囊挤压胸口,上面一团浓稠的血块儿。她咳嗽了声,喉间滚烫,一股红色液体涌出来,模糊了双眼。
卢茵努力侧过头向外看,朦胧视野里,有个男人撞开路人,飞奔着向这方向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