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打断她,抬手似疲倦地按了按额角,她说:“你不必和我解释。”
容宝林惊愕,姐姐声音依旧轻声细语,但却叫容宝林寻不到一分往日的温柔,她呼吸轻了一刹,怔怔地问:
“姐姐,你在生我气吗?”
顾晗忽然升起一股和她说不通的无力感,她不着痕迹地拧眉,将烦躁埋在心中,摇头道:
“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嫔,侍寝一事,你自己有谋算,也无需和我解释。”
她语气不变,声音清浅,似好声好气地和她解释,可落入容宝林耳中,却觉得这句话比今日的天气还冷,叫她骨子里发凉。
不论顾姐姐说得再如何好听,都掩盖不了她语气中的疏离。
冷风涩涩,顾晗打了个冷颤,她抬头望了眼天,不等容宝林说话,就继续道:
“时辰不早了,天冷,你也早些回去。”
顾晗被玖念扶上仪仗,仪仗经过容宝林时,顾晗眼眸不着痕迹地暗了些,她和容宝林之间向来不纯粹,容宝林利用她在先,她也懒得继续和容宝林虚与委蛇。
只从容宝林进宫以来的作法,就可以知晓她心大,想往上爬。
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对于顾晗来说,容宝林心大,就代表了不稳定,也意味着麻烦,再加上,太后将周嫔推向了她,容宝林和周嫔不和,迟早要爆发矛盾。
顾晗早晚有一日需要做出取舍。
容宝林给她带来的利益和麻烦根本不对等,她和容宝林本就互相利用,如今既然不同路,自然要分道而行。
仪仗刚到御花园,就停了下来,顾晗不解地掀起帘子,就见隔壁停了周嫔的仪仗,正被宫人扶着下了仪仗,还冲着她喊:
“昭嫔,你作甚急着回宫,寒翎宫后的红梅开得正好,你我一同赏梅去。”
顾晗头疼地抽了抽额角,和容宝林的麻烦相比,周嫔就是太闹腾了,总归没一个省心的,仪仗被逼停,顾晗也就顺着她下了仪仗。
二人一同到了寒翎宫后的红梅林,一簇簇红艳挂在枝头,似冬日中唯一的亮色,的确叫人心旷神怡,顾晗原本的头疼,在踏进梅林的这一刻,就也消了很多。
周嫔一刻不停闲地和她说着适才坤宁宫发生的事,顾晗打断她,好奇地问:
“你不是讨厌容宝林吗?为何对于看林美人笑话,也这么热衷?”
梅林中有凉亭,两人落座,有宫人麻利地端上茶水糕果,周嫔喝了口热茶,才理所当然地道:
“我讨厌容宝林没错,但我看林美人也不顺眼。”
顾晗轻挑眉,她就想知晓,这宫中有周嫔看得顺眼的人的吗?
本就无聊,顾晗也就问她为何,周嫔扬眉道:“这人嘛,能不能得宠皆看命,她若有那个能耐,叫表哥日日宠着她,我也心服口服,偏生自个儿没这能耐,全仰仗她那位坐在后位上的姐姐。”
“我就看不惯她那样,便是渺嫔故作清高,也比她来得好些!”
她直言直语,顾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毕竟周嫔哪怕不得宠,还有个太后乐意纵着她,她也的确敢放肆地议论后妃,顾晗却是不行。
荣阳侯府本就艰难,顾晗在宫中只怕不够谨言慎行。
二人说着话,才听一声轻笑,顾晗和周嫔回头看去,就见淑妃不知何时停在那里,手中折了一支红梅,斜睨了她们一眼:
“你们倒是自在。”
顾晗和周嫔对视一眼,有些惊疑不定,翊安宫离这里可不近,淑妃怎么会在此?
但不论如何,二人都先忙起身行礼,淑妃被宫人扶着,不紧不慢地上了凉亭,待坐下后,才叫两人起身,单手托腮,犹见娇气风情:
“本宫难得出来一趟,竟遇见了你们二人,在说些什么,可与本宫也一同说说?”
顾晗和周嫔落座,闻言,周嫔看了眼顾晗一眼,顾晗抿唇浅笑道:“嫔妾正和周嫔说,叫宫人采摘些红梅回去做成糕点,不知会是何滋味,娘娘就到了。”
周嫔也知晓自己那些话不能和别人说,当下点头附和。
淑妃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对这种摆明了是敷衍的说辞,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她今日心情好,多看了顾晗了一眼,配合道:
“你若喜欢,就采摘些回去试试看,但你宫中没有小厨房,倒是麻烦。”
顾晗眨了眨眼,一时分不清淑妃就是单纯地说说,还是别有深意,毕竟,小厨房这个东西,除了高位外,就只有得了皇上恩典,才能另设小厨房。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一道沉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几人身后响起,待看见皇上漫不经心地站在不远处时,顾晗不得不瞥了眼周嫔。
若非周嫔拦住她,她现在肯定回了长春轩,结果,先是遇到淑妃,再是遇到皇上,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就这么被她们撞上了。
几人忙忙行礼,陆煜看清凉亭中的人分别是谁时,不由得挑眉,这几个怎么凑到了一起?
顾晗裹着一身绒毛大氅,巴掌大的小脸就藏了大半起来,一旁的周嫔和淑妃上了凉亭,就将大氅褪了去,顾晗嫌冷,没脱,现在,几人一同行礼,旁人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偏生她和旁人截然不同。
陆煜踏上台阶,觑了眼顾晗笨拙的模样,道了声“起身”,好笑地弯腰将人扶了起来。
这一扶,难免碰到女子的手,冷得冰凉,陆煜皱了皱眉:
“怎么又没带汤婆子?”
说着,他就没松手,拉着顾晗坐下,此时还有旁人在,顾晗脸颊有些烧红,赧然地轻垂眼睑:“皇上明知故问。”
周嫔眼神稍有黯淡,轻撇了撇唇,挪过眼去,只当没看见。
陆煜没好气地白了顾晗一眼,一番动作及其自然,落座后,才看向淑妃:
“你倒是难得出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