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乐音渺渺,两个乐伶,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
李佑白坐于亭台之上,他今日发间竖了一顶紫玉冠,身上穿着湛蓝宝瓶纹襕衫,整个人看上去爽朗清玉,却又有几分纨绔模样。
呵,这就开始了么?开始了他的纨绔人设了么?
冬雪留在亭外,周妙独自踏上亭台,见李佑白的目光向他扫来。
她屈膝拜道:“见过殿下。”
李佑白抬手,嘴角微扬,指尖轻轻敲了敲身前矮几,说:“你来陪我下一局。”
周妙定睛看去,矮几上摆着一个双陆棋盘,是碧玉打磨的双陆棋盘,四枚骰子皆为金漆,而棋盘左侧还凌乱地摆着数枚半掌大小的金饼。
周妙缓步走去,跪坐到了几前,开口说:“殿下,我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了,今日实在拿不出赌注了。”
李佑白闻言一笑:“周姑娘无须烦扰。”说着,便将几上的几枚金饼拨到她手边,“此金皆予姑娘顽罢。”
周妙侧目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乐伶,只见二人目不斜视地抚琴拨弦,仿佛眼里根本没留意到她这么一个人。
“谢殿下恩典。”周妙笑盈盈地谢道。
然而,她将金饼握在手中,独独将其中一枚置于白马旁,算是落下赌注。
李佑白瞧过一眼,却在黑马旁,落下两枚金饼。
赌注多者率先执骰,李佑白手中一翻,两枚金骰子落到玉盘之上,铿锵有声,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周妙被金灿灿的亮光晃了眼,微眯了眯眼,垂眉再看,盘上骰子已停止了转动。
李佑白又掷出了两个“陆”,双骰同数翻倍。
他低声一笑,挪动了盘上黑马,双马各移动十二位。
将将开局,他已遥遥领先。
周妙手里不禁握了握其余的金饼,心态顿时好了许多。
左右她是空手套白狼,赌注不是自己的,输了一枚便输了,之后见好就收便是。
她捡起棋盘上的金骰子,随意一掷,金光跳跃几下,竟也甩出了两个“陆”。
她轻笑了一声:“殿下勿怪,今日运气好。”
李佑白但笑不语,见周妙捏着一匹白马,足足走了二十四格。
此一马当先,再行数格,便可归厩。
各执十二马,十二马尽数先归厩者,赢。
李佑白又掷骰,却只是两个极小的数字。他挪动了当先的黑马。
周妙心中暗喜,接过骰子,再掷,鸿运当头,竟然扔出了两个“五”。
她“哈”得一笑,眉毛不禁扬了起来:“殿下,承让了。”
她的第一匹白马跳过数格,便是归厩。
她又挪动了第二匹白马。
李佑白见她狡黠的模样,嘴角扬了扬,接过她递来的骰子,在掌中轻轻一翻,金骰落地,便是两个“陆”。
周妙狐疑地抬眼多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目舒展,眼中含了笑意,道:“运气好罢了。”
恰在此时,管事陈风领着两个仆从入了亭台,躬身道:“殿下,该敷药了。”
周妙停住了掷骰的动作,见其中一个仆从手捧褐色药包,将其轻轻置于李佑白膝上。
她转回目光,趁此良机,开口问道:“殿下今日可见了简姑娘?”两人有没有把话说开,解一解女主的心结。
“简大夫?”李佑白却回头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陈风。
陈风见状,立刻答道:“简姑娘今日一大早便出了府。”
周妙吃了一惊,忙问:“她去哪儿了?”
陈风摇头:“老奴不知。”
周妙听罢立刻转而去瞧李佑白,但他神色未变,脸上似乎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简青竹不会真走了吧?
应该不会,简青松尚无音讯,她不会一走了之。
再说,月余下来,朝夕相伴,怎么着,都该有些感情在吧?
兴许只是出门散散心,不过她又能去哪儿呢?
周妙想了片刻,简青竹在京中人生地不熟,认识的人寥寥,她该不会去寻常牧之了吧?
简青竹确实去寻了常牧之。
简青松下落不明,留下的书信内容令她疑惑不解,李佑白居然也是宫里的人。
她昨晚想了大半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出门本打算透透气,散散心,可不知不觉地,她走到了南市的酒肆。
常牧之自任朝议郎后,衙门里赏了一处旧宅供他居住,他之后便从叔父的酒肆搬了出来,不过今日恰逢休沐,他一早便来酒肆看望叔父。